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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2章 孤独守望
    宽敞的落地镜前,墨骨身上穿着鹰旗军制式军礼服,白皙到近乎剔透的肌肤与这件透露着鹰旗肃杀地黑色军服形成了鲜明对比,泼墨般的黑发服帖地落在肩上,犹如上等丝缎,室内昏暗的灯光映出了那双漆黑如墨的黑瞳,深不见底的眼眸透露着一股微妙的压抑感,却是没有透露出任何感情。
    墨骨在化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化妆,她担心自己化出来的妆面太脏,就没敢用一些特殊的化妆品,只是打了粉底,简单修容,用睫毛笔点深了自己眼角本就有的泪痣,然后拿着淡粉色的唇釉润一润自己的嘴唇,就像即将奔赴一场重要的约会。
    墨骨今年已经39岁了,虽不说多老,但也不再年轻,跟“少女”二字显然无缘,但她本身长相就偏幼,进化者体质又让衰老不明显,再加上今天细心化了妆,似乎一下子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涂完唇釉,墨骨细心地将其放进了收纳盒,不过这个动作不慎触碰了一下旁边放着的信函,装在里面的文件落在地上,悄然打开。
    除开鹰王的落款,文件上只有一行字:请血侯将军与我一饮觥筹。
    墨骨将文件捡起,轻轻叠好,放进了鹰旗军服的口袋,站起身面对落地镜,整理着衣服上的每一缕褶皱,将其全部抚平。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来者连门都不敲,二话不说就冲了进来。
    叶梓萧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他直勾勾地盯着墨骨,眼神中有怨气,有愤怒,有无奈,但最后都在二十多年地情分中归为惋惜,他幽幽地说:“墨骨,冷鸢叫你去北境王都,你真的要去吗?”
    墨骨点了点头,平静地说:“我一个人去。”
    莫谦的脸色很凝重,沉声说:“这是鸿门宴,她会杀了你的。”
    墨骨似乎没听到莫谦的话,她此时整理完衣服,只有一条领带还没绑,就拿起桌上两条领带在胸前比了比,眼神中透露出些许迷茫,歪着头说:“你们觉得,哪条领带好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叶梓萧将墨骨的手按了下来,焦急地说,“你去北境只有死路一条,明白吗?冷鸢不会给你活路的!”
    墨骨的手又抬了起来,将红色的领带寄到了自己的衬衫衣领,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说:“梓萧,红色领带会不会显得太正式?”
    叶梓萧走到墨骨身前,焦急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不停摇晃着她:“你听明白没有?!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去!要去我们所有人陪着你去!我们整个江南军都去向冷鸢投诚,所有人死谏保你的命!”
    莫谦直接出声,面色阴沉地说,“不行,这种时候带兵去北境,不管是不是真的投诚,只会被冷鸢视作兵谏,我们一越过南北分界线就会被歼灭。”
    叶梓萧咬牙切齿地说:“那就哪都不去!或者...或者我们去进攻西域!大元帅令上不是说,无论行动多么不可理喻,全国上下都将一致配合,那我们就用这一点去打他!有什么苦让长安自己咽下去!”
    “梓萧,你没弄明白情况,现在不是商量怎么对抗大元帅令的时候。而是面对这道诏令,北境别无选择,冷鸢已经分不清我们是敌是友了,我们也没有办法证明,不管我们做什么,投诚也好,按兵不动也好,进攻西域也好,对于冷鸢来说,博弈的最优解就是把我们和西域一同歼灭,这对她来说是效率和收益最大的选择。”莫谦的眼神沉了下去,撰紧拳头说,“所以,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去证明什么,而是如何活下去。”
    莫谦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一声冷哼,清脆的声音随即传来:“墨骨,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背弃冷鸢和长安中央合作,顺势成为江南全军总指挥,让西域和江南两地联手,正式对抗北境,从中寻找存活之道。”
    叶梓萧向外看了一眼,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景橙空,她当年输了斗旗,又无家可归,墨骨顺势收留了她,让她成为了临江军区的一员,这么多年来一直很照顾她,虽然景橙空嘴上从来不说,也从来没有什么表现,但她在心里对墨骨一定是有感情的。
    听了景橙空的话,说实话,叶梓萧心里很不服,他求助似的看向莫谦,希望这个学习奇谋的人能给一招妙计。
    然而,莫谦注视着叶梓萧的眼睛,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别无他路,唯有此法。
    叶梓萧紧紧咬着牙,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突然,他挺起胸膛,大声说:“那就大家一起扛!长安要我们当狗,我们就当狗!北境怎么了!鹰旗军和不死军又怎么了?!打先锋的肯定是洛忧,洛忧的招数我都见过!我们不怕他...我们不怕...我...”
    说着说着,叶梓萧却是底气全无,说不下去了,只能颤声低语:“墨骨...我们不想看着你死...”
    墨骨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漆黑如墨的眼眸落在了胸前的红色领带上,她将其解下放到一旁,又换上了另一条暗紫色的领带,这才露出微笑,说:“还是这条领带好,和她的眼睛是同一个颜色。”
    叶梓萧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了,他用力地抓住了墨骨的肩膀,将她按在了镜子上,眼泪忍不住往外流,嘶声说:“你不能去...”
    墨骨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叶梓萧,她轻轻抬起手,用袖子帮叶梓萧擦掉了脸上的眼泪,默默地说:“你是个好士兵,叶梓萧。”
    伴随这句话浮现在叶梓萧眼前的是曾经地牢的一幕幕,他仿佛回到了当年,注视着墨骨身上几百斤重的枷锁,被压弯的娇躯,变形的骨骼和脊柱,地上被咬死的老鼠,以及因自残而伤痕累累的手。
    灰暗又压抑的画面不停冲击着叶梓萧的心,在那片近乎绝望的无光黑暗中,看着当年在地牢中孤独守望的墨骨,一缕微弱的光在叶梓萧眼前出现,他伸出手将光握在手中,仿佛看到了被封闭的真相。
    当叶梓萧从幻觉中回过神时,他蓦然回过头,墨骨早已离开了,孤身走向了一条回不了头的路,叶梓萧冲出房间,看着空无一人的过道,无力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