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同时浮现的还有难言的怨意,她的声音变得嘶哑,哭泣道:“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眼看洛忧沉默不语,凌又搬起一个花瓶砸了过去,嘶声哭喊道:“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
洛忧默默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踏过一地的花瓶残骸,将其踩得更碎,一步步走向了凌。
因为洛忧背对着烛灯,昏沉的阴影投在脸上,只有那双瑰红眼眸依旧于黑暗闪耀,犹如捕食野兽散发的凶光。
阿诺暗叫不好,洛忧这家伙性格古怪,凌拿东西砸他,指不定就让他生气了,一会恐怕免不了一顿毒打,这还得了?
洛忧走到了凌面前,伸出了缠着绷带的手,冷漠又肃杀,带着难言的威压伸向了她,阴影下的瑰红眼眸也闪耀着神秘的逆芒。
洛忧还没碰到凌,反倒是凌一把抓住了洛忧的手,狠狠地咬了上去,洁白的牙齿陷入皮肉,将他的手咬得血肉模糊,猩红的血很快就浸透了绷带。
“凌!你干嘛呢!”阿诺有些急了,赶忙上前准备阻止。
然而,就在凌将洛忧的手咬得血肉模糊之时,洛忧不仅没有攻击凌,反倒是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凌的头上,低声说:“对不起...”
许多许多年后,凌才知道,在那么多攻击过洛忧的人里,她是唯一一个能用牙齿咬伤洛忧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洛忧说出对不起的人。
简单的三个字彻底击溃了凌的心理防线,她缓缓松开了口,无力地将头靠进了洛忧怀中,啜泣道:“不许再丢下我了...”
洛忧之前在京首看到昏睡的凌时,之所以没有去见她,一个原因是他当时不可能在鹰旗军的地盘带走凌,所以不想过早地给凌希望。
而第二个原因,则是洛忧不知道凌的心态有没有发生变化,毕竟他只和凌相处了几个月,而且这几个月都是险象环生,鹰旗军却是给了她从未有过的良好待遇。
一个在温室中受过呵护的人,真的还愿意回到狼身边吗?
如果说洛忧以前不知道,那么现在,他得到答案了。
虽然洛忧现在还是没办法让冷鸢把凌放回来,但他给了凌一个保证:“时机成熟以后,等我来接你。”
凌很懂事,没有要死要活赖着洛忧,因为她也知道,冷鸢在她身上投入了那么多奖励点发掘灵能,不可能轻易还给洛忧,她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候,等洛忧来带走她的那天...
温存片刻后,三人在桌前坐了下来,一边吃东西,一边聊着这两年来发生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凌非要坐在洛忧怀里,洛忧反正已经吃过东西了,就任由凌坐着,后者就像依偎在父亲怀中的小孩子,轻轻地贴着洛忧的胸膛,感受久违的体温。
“这么说起来,夕城那次任务,只死了个鬼手。”阿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发红的脸,畅快地说,“爽!真他妈爽!冷鸢将军真是个除暴安良的好人!鬼手那种渣滓,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洛忧看了一眼阿诺身上的制服,调侃道:“你这几年混得不错嘛,鬼手的拂晓队队长位置都被你抢了。”
阿诺唏嘘道:“嗨,别提了,我能走到今天这步,真的是命好。拂晓城扩建后,那里成了英维德大公的驻地,拂晓队也跟着重建了,招进来一大批强悍的进化者,我因为在当地口碑和名声好,居然被拉去当队长,真是惭愧。”
洛忧淡淡地说:“你应得的。”
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击毙骨龙后的事,那次短暂的背叛是洛忧和阿诺之间不小的隔阂,在这种场合说起来就没意思了。
这时,凌暗戳戳地看了阿诺一眼,压低声音说:“阿诺...那个!”
“对对对,喝多了差点给忘了!”阿诺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手忙脚乱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了洛忧,颇有深意地笑道,“拂晓城那里可还有人惦记着你呢。”
洛忧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着一个朱红色的发卡,纵使经历了岁月的风霜,但还是能看清发卡上的金属光泽,可见主人很爱惜它。
除了发卡外,还有一封信,洛忧打开以后,发现信纸原本写了很多东西,写满了整张信纸,但都已经被涂抹掉了,只剩最后四个字:愿你尚安。
“紫苏知道你还活着,她哭了好几天。让我把她的发卡,还有这封信带给你。”阿诺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唏嘘道,“本来她写了很多东西,但后来全都涂掉了,可能是怕自己的思念情绪打扰到你...嗨,你说这丫头,那种时候还能替你考虑...”
凌戳了一下洛忧的肚子,小声说:“紫苏姐姐真的很喜欢你。”
紫苏的这个发卡之前送过洛忧一次,但被洛忧拒收了,不过这次,他却是将它收了下来,出声问道:“她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之前查尔斯侯爵对她不好,经常打她,我当时只是城里的小守军,也做不了什么。”阿诺拍了拍胸脯,大大咧咧地笑道,“不过现在,英维德大公入驻成为新主人,他对紫苏很不错,不说锦衣玉食,至少吃饱穿暖,而且只用干缝衣织布的细活。我呢,也成了拂晓队队长,查尔斯侯爵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敢拿紫苏怎么样。对了,她妹妹的辐射病也治好了。”
洛忧点了点头:“这样便好。”
阿诺此时压低了身子,偷偷摸摸说了一句:“你别光是说啊,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人家?小丫头的相思病犯得不轻,你现在又官至中校,指不定英维德大公看在你的面子上,直接把紫苏许给你了。”
这时,凌轻轻地哼起了小曲:“我们都有并肩走过的时光,就算各奔前程也无妨;雨水如同樱花般缤纷洒落,将你带往触不到的彼岸;虽然我只是一缕小小花瓣,与你天各一方;但我不会轻易说出再见,用泪水换你彷徨;只待一日你能归来,带我回到初识的地方...”
这首叫《雨中画》的歌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听说是某个诗人在雨天看见了一对撑伞伴行的男女,因而灵感大发,将其写下。
当歌声响起时,它仿佛描绘了一幅美丽的画面:悠扬的曲调带着淡淡哀伤的旋律,和晚秋的绵绵阴雨混杂在一起,落在流火似的伞面,回荡在伞下结伴的二人身上。
洛忧对紫苏的感情,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不想见,却又很想见,他在这方面是一个犹豫又迟钝的人,哪怕心里已经有了感情,但却不愿意承认,希望就这么拖着,等时间来给他答案,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的时间是哪一天。
洛忧有些迷茫,含糊不清地说:“再说吧...也许...还不是时候...”
“嗨,人生苦短,如果有想见的人,你可得抓紧时间,别等失去再后悔。”阿诺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是打趣的语气,可他并不知道,这玩笑似的一句话,却成为了洛忧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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