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烛火清亮,摇曳闪烁。
荀齐换了一件衣袍,静静地坐在桌边,指间端着一杯白水,他面无表情,目光深邃,无人能窥探出他在想什么。
荀齐抿了一口水,然后将玉杯放了下来,目光落在旁边的破碎衣袍上。
御风,实在是对不住了,我未曾想过要你的性命,怪只怪命运弄人吧。
若非小堇给你下了迷药,你带着小堇逃得一命,本该不是难事,奈何宿命难逃。
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小堇的。
“来人。”荀齐收回心神,将库扬喊到了面前,吩咐道,“去找最好的裁缝,将这衣袍补好,然后与白御风一起下葬吧。”
“是。”库扬捧着碎布退出了偏殿。
荀齐暗暗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
白芷堇的反应,其实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个被仇恨迷失了心智的女子,好不容易放下那段仇恨,与亲人隐姓埋名地去生活,可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至亲的枉死,自然会重燃女子的仇恨之火,甚至变本加厉。
而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他需要这个充满仇恨的女子。
过了一会儿,白芷堇重新从寝殿走了出来。
白芷堇换上了一袭清雅的白色裙衫,略施粉黛的脸,依然遮不住她脸上的憔悴,却又透着一种弱不禁风的美,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保护,去心疼。
荀齐看着这样的白芷堇,整个人有点呆住了。
如此打扮的白芷堇,真的太像姑姑了。
“齐哥哥怎么了?是堇儿太难看了吗?”白芷堇有点不知所措,脚步微微顿住。
“不是。”荀齐立即回神,走过来扶着白芷堇的胳膊,“你这般模样,像极了姑姑。”
白芷堇一愣,随后笑了笑:“兰嬷嬷说这是母亲当年穿过的衣裙,发饰什么的,也是母亲曾经用过的。”
“是啊,虽然姑姑远嫁南秦了,可这翠微宫,却是一直为她保留着,里边的一器一物,皆如二十多年前一般。”
白芷堇满是感动地看着荀齐,道:“齐哥哥,谢谢你。”
“我答应过姑姑,会好好照顾你,便不会食言。”荀齐淡然笑道,“你也好久没吃东西了,吃点东西吧,我陪你一块。”
白芷堇点头。既然已经决定振作,她便不会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兰嬷嬷赶紧命人将吃食端了上来,她那布了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欣慰的笑意,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
两人一块用完了膳,席间几乎没说什么话,安静却宁和。
荀齐又陪着白芷堇待了一会儿,天色渐亮,东边的天空出现了一抹白色。
库扬走到了殿外,声音传来 :“太子殿下,早朝时间快到了,您该去梳洗更衣了。”
白芷堇闻言,赶紧转头对荀齐道:“齐哥哥,你快去忙吧,不用再陪着我了。”
“可是……”荀齐依旧有些不放心。
“没有可是,我会乖乖地听兰嬷嬷的话,不会再做出什么傻事了。”白芷堇扯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荀齐点了点头:“那你去睡一会儿吧,下朝后我再来看你。”
“好。”白芷堇乖巧应声,将荀齐送出了翠微殿。
兰嬷嬷走到白芷堇的身边,笑着道:“殿下对郡主真好。如今郡主回来了,公主的在天之灵,定然也会欣慰的。”
白芷堇回过神来,笑了笑,看向兰嬷嬷:“兰嬷嬷,我想知道我母亲的事情,您可以告诉我吗?”
母亲离开的时候,她不过两三岁,记忆里母亲的模样,早已模糊甚至忘记。如今有机会回到母亲的故乡,她怎么能不对母亲多了解一点?
兰嬷嬷笑着点头,满目温柔:“其实郡主与公主长得很像,只是这性格有点不一样。公主生性乐观开朗,看人看事都十分通透,从来不会对某一件事或者人那么执着。公主是先皇唯一的女儿,自小便极受宠爱,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公主从不会恃宠而骄。”
白芷堇闻言,笑容里多了些许的艳羡:“母亲的思想通透豁达,难怪那么多优秀的男子对她情有独钟。”
“是啊,公主不仅长得美丽,才华更是倾世绝尘。只是可惜,终究还是被一段感情伤着了。”
白芷堇看向兰嬷嬷,一脸茫然。母亲被感情伤着了?据她所知,母亲和父亲十分恩爱,何谈被伤一说?
“罢了,过去的事,便不提了。”兰嬷嬷不想多说荀诺公主的感情事,“天还没亮,郡主再去歇会儿吧。”
“也好。”白芷堇没有追问,来日方长,她相信她会弄清楚一切想要知道的事情,“舅舅可知道我来赫国了?”
兰嬷嬷点头:“陛下自然是知道的。您昏迷的那几日,陛下时常来看您,一坐便是小半个时辰。”
“这些年来,外公和舅舅对母亲的庇护,芷堇这辈子也不敢忘。”白芷堇满是感激,“如今堇儿落得如此下场,舅舅和齐哥哥竟然还会收留我,真的恩同再造。”
“郡主,千万别这么说,陛下和殿下只想看到你过得好。”兰嬷嬷笑着道,“睡会儿吧,有什么话醒来再说,太医说您现在的身子很虚弱,需要好好调养。”
白芷堇点了点头,她躺在宽大的床上,冰冷的目光看着屋顶的雕梁画栋,一颗心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光芒和温度,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悲伤与仇恨。
走到这一步,已然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哥哥和莫大哥的仇,她是一定要报的,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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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擎王府。
日上三竿时,主卧那边依旧没什么动静,青黛站在院子里,有点纠结要不要去喊醒白玥瑶。
擎王一大早便去处理政务了,还特意交代不要打扰王妃,让她多睡一会儿。
昨晚王爷给了王妃一个大惊喜,王妃可开心了,她好久没看到王妃这么高兴了。
“青黛,白姐姐呢?还没醒呢?”花颜笑容满面地小跑着过来,看了眼安静关着的房门,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