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晨一眼便认出了来人,只远远的一瞥,虽然只是几面之缘,莫清晨也知道那是谁——宫中再无人似她这般清洌卓然了。
遂微微一笑,下辇道:“原想着妹妹要是没什么事情便不会过来了,怎的竟是没回去?”
邵鄞姿闻言回过头来,敏锐地捕捉到莫清晨对她称呼的不同寻常,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略一福身道:“给娘娘请安。娘娘是聪明人,说话又何必弯弯绕绕?”
莫清晨素知她嘴上不饶人,却也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地不避讳,不由一愣,随即道:“瑾妹妹生性爽直、有一说一,最是令本宫佩服。来者是客,快快请进!”
邵鄞姿很是不喜莫清晨这番不冷不热的言辞,只是今日前来乃是求盟,便暂时按下了叫板的心思,不然以她的性格,定是得理不饶人的。
莫清晨见她虽有不悦,却仍跟着进殿且未置一词,便更加坐实了心中所想,因笑道:“本宫知道妹妹今日前来的目的,便也开门见山了。本宫同人合作,一看目的,二看诚意。”
邵鄞姿似是不成想莫清晨竟是知道她的意思的,方才乃是故意试探她,如今又一针见血、直奔主题——看来是自己太小看她这个中宫皇后了……不过想来也是,任何一个能够在宫中活下来的人都不是简单的。
遂略一思忖便开口道:“娘娘睿智,鄞姿拍马难及。邵家与王、杜两家素来不和,想必娘娘自是知道的。鄞姿不求其他,但求娘娘告诫皇上,切莫听信两家关于此次三省改革的任何建议,兹事体大,还望娘娘应下!”
莫清晨只当她是为了王小仪和杜小媛而来,不成想她竟是意在前朝——表面上只是单纯地不想让王、杜两家好过,可实则……
莫清晨一时间竟有些摸不清楚对方底细,遂凝眉沉吟道:“后宫不得干政,妹妹又怎么能够确定皇上会听本宫的?若是触怒龙颜,可不是你我吃罪得起的!”
“旁人嫔妾不敢保证,但娘娘的话,皇上一定会听!娘娘只切莫告诉皇上是嫔妾出的注意便是……时候不早了,妹妹就先回去了。”
差人送走了邵鄞姿,盈月犹豫着凑到莫清晨跟前,低声问道:“瑾贵人若是真心投诚,缘何话只说一半,这样岂不是令娘娘怀疑、心生戒备?”
莫清晨望着邵鄞姿远去的背影,不由一哂:“哼,聪明人话都不会说全,一半是试探,一半是不信任。”
“不信任,她还敢不信任娘娘吗?”盈月不解。
“是人都有私心,她不肯说,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个无妨,只是此次本宫若是不拿出些许的诚意来,怕是难以令她交心啊……”
莫清晨算是想清楚了,邵鄞姿讲话从来不是无的放矢,此次三省改革,王家、杜家定是于从中作梗而难寻把柄,不然户部侍郎邵禹也不至于通过邵鄞姿来提醒慕容晨这档子事——风险太大了,一旦弄不好便会惹上一个前朝后宫串通一气的罪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莫清晨忽而觉得,其实自己在此次事件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若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层,那么便不足以让邵家与自己为伍;若是她提点了慕容晨而不将功劳算一份给邵家,那么他们之间便不会有长久的合作,于双方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不得不说,邵家这一手算盘打得是真好,怪不得能够在王、杜两大世家的夹击下延绵数百年,当真是不容小觑的……
“瑾贵人于宫中数月不曾有过什么大错,今日的谈话也没有什么可信的人能够指证其言及前朝之事,本宫又能奈她何?随随便便按个罪名倒是容易,却也难伤其根本,一旦和邵家撕破脸皮,难堪的只会是皇上……邵鄞姿算准了本宫不会这么做,今日才敢来椒房殿走这一遭。”
“那……娘娘当真要和瑾贵人同盟吗,就不怕日后她翻脸不认人?”盈月听得一头雾水,不由真心感叹宫斗不易。
“怕什么?左右这是后宫,只要本宫还是皇后,便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瑾贵人可聪明着呢,明白不争不抢才是后宫生存之道——她求家族光耀长盛不衰,本宫求君恩在侧一世不绝,两者既不冲突又相辅相成,缘何不能合作呢?”莫清晨将一枝腊梅插入瓶中道:
“深冬了,果然还是红梅更深得本宫钟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