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安瑾萱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归处略有些茫然,她坐在车子上,开车到了陵园当中,她父母骨灰的摆放之处。
从小的时候,安瑾萱就知道自己父母亲的感情很好,好到让她这个女儿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存在挺碍眼的,不过内心当中,安瑾萱还是很羡慕母亲能得到像父亲那般的爱护,憧憬着未来的某天,她也能找到这样的人相伴一生。
她的母亲是国内知名的舞蹈学家,经常飞往外国演出,而她的父亲,一个普通的科研人员,只要能抽出时间,也往往会选择陪伴妻子一同出行。
而就是在安瑾萱十五岁那年,她的父母在飞往国外的路途当中一去不复返。
当时的安瑾萱是觉得痛苦的,甚至是带着一丝怨恨的,觉得为什么就只有她被留在了这个世上,而她的父母却能够相伴着离开呢?她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当时她也在那架飞机上就好了,这样,即使不能阻止父母的逝去,也能和他们一同离开了。
不过,在小姨的劝说和宽慰之下,在心理医生的辅导帮助下,安瑾萱又为自己产生这样的念头而羞愧。
她,到底还是没有成为一个直面苦难的人。
她不知道父母在死前的瞬间是什么样的心情,却相信,那一刻,他们的心中肯定是在挂念她的。
就像她临死之前,心里挂念着的,是那个仅仅三岁,依赖又乖巧的小小孩童,她的孩子,牧珉辰。
四年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的那一刻,安瑾萱的心里紧张又绝望,当时她正被定下来作为京和舞团最新编曲的领舞人员,准备进入疯狂的训练当中,而那些集训的舞蹈动作,还有那需要肢体配合的剧烈运动,对孕妇的危害是巨大的。
这个孩子,很明显来的不是时候。
再加上在她还没决定怎么对待这个孩子的时候,舞团里关于她的流言沸沸扬扬地出现了,将她的难堪与慌张一下子暴露在了众人的眼中。
不过,想到自己逝去的父母,安瑾萱在那个时候又迫切地想要一个亲人,能够相互依存,相互体贴的亲人。
牧珉辰的存在让她开始动摇自己的决定。
最终,她也不知道当时她是凭借着什么勇气,选择将孩子生下来,并且拒绝了小姨的提议,反而选择到m国重新开始。
安瑾萱将新买的花束放在了父母的面前,仔细又耐心地打扫了一下,然后蹲在墓前,看着墓碑上面父母的照片,眼睛微微湿润。
回国到现在,也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了,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这里,她用手拂过墓碑上的照片,用聊天的语气轻轻说着,“爸妈,我来看你们了,也不知道你们想我了没。
我猜你们是没想的,因为你们每天都那么甜甜蜜蜜的,又怎么会有时间想我呢?不过没关系,我原谅你们,毕竟我也这么大了,不需要你们惦记我了。
这次啊,我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珉辰,对了,你们还不知道珉辰是谁吧,就是我上次带过来给你们看过的,你们的外孙,我的小星星。
他是牧家的孩子,现在上了家谱,就叫牧珉辰,他啊,现在和他爸爸在一起,应该挺快乐的吧。
对了,我的舞团被邀请参加中央举办的荷花杯竞赛类舞蹈表演了,之前还有中央的人来采访我呢。妈,我可没有给你丢脸,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生了个好女儿,有了继承人。
……
爸妈,我现在其实有点茫然,我好像对一个人有了一丝想法,却又觉得他和我之间那是天差地别。现在我们的联系,只是不得已的交集,要是可以,他应该也是不想看到我的吧,我,心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爸妈,要是你们在就好了,这样,我的心,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空落落了。”
安瑾萱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说到后来嗓子都有些干涩发痒,她缓缓止住了自己的话头,愣愣地看着远方,眼神没有焦点。
一阵风吹过陵园的草地,吹过安瑾萱的鬓发,将她的神志唤醒了起来,她低头一笑,“看我都和你们说些什么呢,爸妈,你们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也会照顾好你们的外孙的,你们就在天上看着吧,我安瑾萱,是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她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和小腿肌肉,让自己站起来的时候不至于双腿酸软,不过即使有提前的按摩,安瑾萱站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晃了晃身体。
她朝墓碑的方向洒脱地一笑,难得露出了自己的牙床,“爸妈,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如果你们想我的话,可以来给我托梦啊。”
也许是死过一次,安瑾萱这个本来的无神论者开始相信世间确实有灵魂这种神奇的说法,对于死亡,她也看开了许多。
比起那些已经逝去的,还是珍惜当下更加重要。
走到陵园的门口坐进车里之后,手机铃声响了,安瑾萱接听了电话,刚将手机放到耳朵上,她就听到了一个孩童软软嫩嫩的声音,“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安瑾萱露出笑容,婉约清秀的面容上带上了一份柔软,那是独属于对孩子的表情,“妈妈这就回来了,小星星儿,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牧珉辰用双手抱着爸爸的手机,对着电话认真地说道,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又低下了自己的头,“爸爸也想你了,我们都想让妈妈早点回来。”
牧晟澜听到儿子的话,略带兴味地挑了挑眉,这小子……
安瑾萱本来微笑的神情有些僵住了,“哦,是嘛,哈哈,那妈妈马上就回家了,星星儿在家里等着我啊。”
她自觉忽视了儿子口中的那个男人,也无视了自己心里那一瞬间的跳动。
“好的,妈妈再见。”牧珉辰对自己妈妈说了结束语,想挂电话让她早点回来,却看到面前伸出来了一只大手。
他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对上他有些幽深的眼神,又看了看手里的手机,恍然大悟对手机里说道,“妈妈,爸爸想和你说话,你等一下哦。”
安瑾萱惊慌失措,“不,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天要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