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被官兵包围了的时候,沈青黎正打开了她房内的暗道。
这暗道的秘密自然是陆淮起告诉她的,他是经历了那么多尔虞我诈,从阴谋诡计中活过来的人,当然对他人都有所防备,在自己的府中也未必能全然的放心。
是以早早的就让心腹之人修了这暗道,以防有人暗害。
没想到,这暗道竟然在这时起了作用。
沈青黎在染墨的搀扶下进了暗道,她心中怅然,他当初也没有想到最后这条暗道竟会被她所用罢。
染墨听着何敏辛在外边叫嚣催促,她眉头紧皱,看着沈青黎的宁静的侧脸,心里有些担忧。
何敏辛那小人,所说之话尽是在污蔑九千岁的名声,夫人此刻心里定是不好受。
沈青黎睫毛轻轻扇动,瞥到了染墨忧心的神色,她知道这丫头又在替自己担心,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道,“不必担心,现在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最紧要的便是逃出去,好好活着才是正经。”她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由着她和陆淮起的小生命,她相信他还活着,所以她现在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她希望等到他回来时,她可以和孩子一起来迎接他。
染墨点了点头,她觉得夫人最近变了许多,近日来连续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可夫人一直保持着镇定,这样的夫人虽然让她觉得陌生,但她却很喜欢夫人这样的转变。
沈青黎看着暗道门口的守着的张力,“告诉下人们出口之后,你也快点下来,外边不宜久留。”
此时陆府虽是有难,却也不会轻易抛弃道义,罔顾府中下人的性命。
府中的下人还在四处逃窜,管家正在外边将人召到一起,这府里还有另一处暗道口,他要将那些人带到那里去,让他们逃命。
张力点了点头,看着沈青黎已经走到了暗道之内,他转身出去寻管家的身影。
府内的场面有些混乱,到处都是踢翻的盆景和摔碎的花瓶,还有一些贪心的下人趁乱偷了金银首饰想要携带私逃,却被匆忙逃窜的他人给撞到,包袱口大开金银掉了一地。
张力看着摇了摇头,这种时候最是能看出下人的忠心与否,平时看着老实勤恳的仆人这会儿也忍不住偷了些东西要逃。
他随手抓住了一个慌乱的小厮,问了他管家现在身在何处,看那小厮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的护住胸口,那里隐约可以见到一串珍珠坠子的形状。
他皱了皱眉,又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他却懒得再管。
将小厮推到一边,他快步赶至后院,正看到管家站在一口古井前,正有些焦灼的指挥着那些下人先入跳入古井逃生。
这古井里面的水是死水,水下有一圆形的门可以打开,门后是一条通道,通道尽头通往城西的一条河。
所以这条通道须得熟悉水性的人才可走,有些人听说之后,因为自己不同水性,都满脸愁色的看着他人跳下古井。
而有些人则是直接转身离去,方才遇到的一些偷了银子便跑的,便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张力其实是知道的,那些人根本没有办法活着出府,外边等着那群人会直接将他们给捉起来处死。
下人的命没有价值,即便是送到刑部,也不会有什么作用,还不如现在就地处死,省了许多麻烦。
这些,张力是清楚的,可那些人背叛了陆府,在他眼中死不足惜,他并不可怜他们。
管家回头看到了张力,低声询问他,“夫人那边如何了?”
张力朝他点点头,示意已经妥当,无需担心,他看着古井边的拥挤的下人们,估摸着还要不少的功夫。
听着外边官兵已经开始撞门了,他脸上带了些忧色。
而那些下人们也听到了那一声声惊心动魄的撞门声,脸上都是一片焦虑不安。
他们都在陆府做下人数些年头了,从未想过有一日如参天古树一般的陆府竟会迎来覆灭的结局,这样的变故让他们感觉头上的青天都轰然坍塌了似的。
有些胆子小的直接就瘫坐在地,哭道,“完了,今日这般是逃不脱了……”
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周围的人的脸色瞬间都惨败起来,他们本来就十分担心,这时听了直接就像是被斩断了自己最后的那点希望,心神俱是大乱。
张力眉毛一竖,这样紧急的当口怎么还容得这样乱人心神的言论影响他人,他直接拔剑横在那人脖子上,斥道,“休得多言,你若是这样担心活不了命,那我现在就提前了结了你,也省得你哭哭啼啼的扰乱他人阵脚!”
那人当即闭紧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张力的剑真的伤到自己。
这边情况紧急,而沈青黎那边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外边撞着府门的官兵已经将门给撞开,轰然的冲了进来搜人。
他们一进来之后,就四处抓那些逃窜的下人,并威胁他们说出沈青黎等人的下落。
不说的立即就将其就地斩杀,毫不留情。
顿时,整个陆府的前院内就躺了许多下人的尸体,鲜血溅得四处皆是,猩红的颜色格外醒目。
陆淮起原本的院子里,那些粉白的茶花上,都沾染上了不少的血色,看着分外惊心。
路过的官兵一脚将那茶花踢翻在地,踩着那白色的花瓣走过,花瓣破碎了一地,被官兵踩着化为了土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沈青黎的院子外边,一个鬼鬼祟祟的下人偷偷的走过,正对着迎面过来的官兵们,看着那群凶神恶煞手拿兵器的官兵,那下人吓破了胆,却还硬是忍着没有发出尖叫。
可那官兵一举起了手中染血的长剑,那个下人当即就没骨气的跪了下去,抖着嗓子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官兵见这下人这副样子,不屑大笑道,“我还以为陆淮起那样的人,他府上的人该有多神气呢,没想到也是这种见了官爷爷我就下跪求饶的狗模样!”
他旁边的官兵都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看着得意的很。
下人对他们的耻笑毫无反应,他此时被吓得脑子里早已是一团浆糊,哪里还顾得到那些。
官兵不想在这样的下人身上多浪费时间,当即用剑指着他,“陆贼的女人呢,快说!别让官爷爷我费工夫!”
瞧瞧,这一个小小的官兵竟也敢直呼陆淮起为“陆贼”,可见陆淮起一倒,这些个平时也不知是姓什名谁的杂兵小将也敢站出来蹦哒了。
那下人看着那剑尖上欲落未落的鲜红血珠,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他想着方才在沈青黎的院子外边,瞧着她们进了内间,他赶紧答道,“官爷,小的方才瞧见夫人进了屋子的内间,应该是屋内有什么暗道之类的……官爷,小的已经说了,您看看是不是能放了我?”
那官兵得到了消息,看着一脸希冀的下人恶意的笑道,“你这样出卖主子的额,官爷我最是看不起,你说我会不会留你!”
说完,在那下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剑刺死了他。
踩过那下人的手掌,他对着后面的人道,“走,快跟上,别让那女人给跑了!”
来之前何敏辛便跟他们说了,此行最主要的目标就是陆淮起的女人。
据说这还是当今皇上的意思,他们必须得完成任务,否则触怒了这位性情暴躁的小皇帝,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进了屋子之后,他们四处搜查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暗道。
那为首的官兵朝着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脸上的神情恶狠狠的,“什么鬼暗道,那狗奴才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他身后的几个官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犹豫的说道,“那个下人应该不会说谎,看他刚才那个样子,明显是吓得狠了,想要活命,才说出了沈青黎的下落。所以他说得多半是真的。”
一个人跟着说道,“没错,沈青黎多半就是在这件屋子里,只是陆淮起那样的人,他的卧房必然有什么隐秘的机关,我们不好发现,这倒是真的。”
为首的官兵听了他们的话之后,脸上带了些不耐烦的神色,却又无可奈何,他是必须要把沈青黎给抓了复命,是以也只好说道,“娘的!真是麻烦,那就再搜搜!我还不信了再,这屋子里的机关还能有当年的鲁班那么厉害!”
暗道之内,外边官兵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到沈青黎和染墨的耳中。
染墨有些担忧的看着后面,“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该不会真的会追进来吧?”
沈青黎摇摇头,这个暗道的门虽然几位隐秘,但只要多花些功夫,还是不难找到的,而且这暗道里虽然机关重重,可对方的人毕竟很多,只要他们派人先打头阵,一路走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追上他们。
她眉头微微皱起,淡声道,“不要管他们,我们尽量走快些便是,争取在他们进来前走出这条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