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下班开车回到了家,心情十分的烦闷,自己租住的公寓简约而清亮,是典型的欧式,但是现在也无法拯救沈从文低落的心情。她打开了窗户,住在二十五楼的公寓一开窗风就灌了进来,虽然已经五月,但在晚上的奉城天气还是有点凉,沈从文倒是不觉得很冷,她心里有火,风吹一下反而觉得舒服。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快乐大本营,谢娜正在挖苦杜海涛,沈从文没心思看,她就是想让这件空荡荡的房间里有那么一点声音,来隔绝孤独的氛围。换上一身睡衣的她躺在由沙发展开的床上,眼睛盯着电视里综艺节目,心里却安分不下来。
她始终想不通的是,张辰良为什么会有资格替刘柏烽签字?以刘柏烽的实力找这么个顶包的就那么难么?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又是培养又是加压的。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刘柏烽不仅想让他干这一票,而是想让张辰良在未来一直操盘整个刘氏家族的资金链。这个张辰良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能力能让刘柏烽如此的信任他,刘柏烽又是怎么那么有自信自己就能彻底掌控这个张辰良。
沈从文不仅是疑惑,还有一丝的妒忌。她嫉妒这个恶心人的盗窃犯张辰良竟然有机会接触到刘氏家族的核心层,而且有机会一举进入核心领域。沈从文不傻,她的致命弱点确实是政治意识不够敏感,但是并不代表她想不明白一些事儿。前前后后发生的这些事儿一串联起来,他就觉得自己当初拒绝刘柏烽,可能不仅拒绝的是一个犯错的陷阱,同样拒绝的也是一个机会。
因为刘柏烽了解沈从文的能力,他不可能不知道沈从文能想清楚自己让她干的事儿是什么,而且刘柏烽留下的破绽又是那么的明显,就像专门留给沈从文来发觉一样。沈从文倒是很快的发觉了,但是她没有接招,而是将球踢了回去。她听从自己的感觉,听从自己父亲的教诲,不做错事,她做到了,但是她意识到自己的一生事业生涯也基本就止步于此了。她明白,随着国家监管力度的加大和市场制度的完善,能够在金融市场呼风唤雨已经渐渐和个人关系不大了,集团和机构的力量正在崛起。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沈从文是和刘柏烽一个集团的,她沈从文再想重新开始已经不可能了,她没有机会了。
难道要想继续往上走,就非得游走在法律边缘,甚至触犯法律么?她明白,不是灰色空间越来越小,而是越来越精细化,越来越专业化,越来越隐秘化和集团化。就拿刘柏烽的刘氏家族来说,有实体,有金融,既有合法纳税的企业和资金来源,又有操控资本的主体和手段,这是个洗钱的铁三角,而这个三角形的顶端无疑就是刘柏烽背后的靠山。刘斌控制的祥龙集团骨子里只不过是一个皮包公司,他依靠的也是通过政府拍卖项目对国有企业进行投资并购和重组,祥龙集团没有主业,他并购什么,就干什么,干一段时间再对这个并购的企业进行破产重组,直到最终被完全吸收。沈从文知道,这个祥龙就是一只蚂蟥,吸血的蚂蟥。
电视里的艺人们依然在闹,沈从文也越来越闹心。让自己当高级合伙人,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被边缘化了,被排挤了。就像高级合伙人里面的除了老刘家人的另外三个人一样,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无所事事。
事务所的另外三个人其实并不简单,都可以算的上是会计界的元老,是国内金融领域的专家级人物。他们分别是郑先弘先生,原奉城审计局副局长,在九十年代国企改革末期,有一段时间东北官场实行官员下派地方市属企业挂职锻炼,这个郑局长就是那个时候被派到奉城巨龙会计师事务所,没想到竟然干舒服了,不想回去了,直到后来亲自主持奉城巨龙改制并脱离市属关系,郑局长也就成为了奉城巨龙会计师事务所的第一任所长和合伙人。至于他和刘柏烽的关系,那自然不言而喻,可以说被下派的干部都是官场混不下去的领导干部,郑先弘来了以后,倒是觉得如鱼得水,钱赚的也比以前当官赚的多的多,而且还不是贪污来的,尤其是主要工作都由刘柏烽来处理,包括拉业务,跟项目等,所以这个郑先弘倒是想开了,乐得留在这,别看郑先弘在官场失意,但是他可是审计口独一无二的火眼金睛,他的失意就是因为得罪人实在太多,很多政府审计到他手都过不了关,非得最后牵连出几个贪官他才能罢休,在官场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所以即便他郑先弘能力超强,眼光独到,但是依然毫无疑问的率先被踢出局。
另外两个人都是最早奉城巨龙会计师事务所的所长和副所长,所长叫吴伟,副所长郑刚。最早他们都有编制的,改制之后,他们两人留了下来放弃了公职身份,还有将近七八个副所长都回到了公务员队伍,现在分散在财政局和审计局。刘斌的表姐叫高颖,表弟叫高亮,这对儿也是亲姐弟,当时都是奉城钢绳厂的会计,后来被被刘柏烽弄到的巨龙,一点点的也干到了高级经理的位置。这五个人算上刘柏烽都是巨龙会计师事务所的早期创始人,后来巨龙在04年再次实行改革以后,他们五个人加上刘柏烽才成为高级合伙人。而这么做实际上是为了让刘柏烽让出奉城巨龙负责人的位置。
沈从文很愿意干奉城巨龙的负责人,因为这让她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社会地位感和操控感,让她在失去自己的爱人之后,能有一个释放自己精力的方向,现在刘柏烽已经架空了自己,剩下的事儿就是交接了,这让沈从文很无奈。沈从文正在思绪乱飞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