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想安分守己,偏偏有人不叫她如愿。
转眼间夏天到了。
这几日一直下雨,不大不小,城里道路都积了水,马车奔行时,溅着水花,路上行人稀少多了,举着伞,穿着蓑衣,脚步匆匆。在一处不起眼的排档里一个桌位前坐着一个妇人,四十多的样子,青蓝色短衣打扮,相貌普通,看上去很老实的样子,手里正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辣粉吃着,桌上放着一碟花生一碟腊肠。由于是下雨天,排挡的客人很少,除了这名妇人外还只有一位赶脚的客人。
妇人吃到半碗面时,过来一个举着伞的瘦干妇人,她慢慢放下了碗,那个干瘦的妇人径直走来,坐在青蓝色衣服妇人旁边,低声说道。
“人手找到了,在四胡同见面。”说完便等着青蓝色衣服妇人说话。
青蓝色衣服的妇人想了想才点了点头。
“走吧。”放下钱,撑起伞往外走去。
那个干瘦的妇人忙举着伞跟着出来。
青蓝色衣服的妇人便是曹慕容的那位贴身侍卫六姑姑。
六姑姑出身游侠,年少时闯荡南北,后进了曹家成了曹慕容的侍卫,几年相处下来成了曹慕容的心腹。
曹慕容怀疑慧君有了别人可以选择,尽管觉得不切实际,可这个念头还是叫她临走时留下了六姑姑,暗里查查慧君在她离开的这几年都和什么人来往,着重注意女子。
她想也许是福运楼的客人,或者慧君朋友的姐妹,总归也就这些人,没想到六姑姑查出来的人选竟然是宋琳琅。
六姑姑很忠心,对主子不管交代什么事都会认认真真完成,曹慕容走后她昼伏夜出,花了银子雇了个专干打听事的人,就是那个干瘦的妇人,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出点什么。宋琳琅是慧君打交道最多的一个女人,六姑姑将打听到的这些详细写下派人给曹慕容送去,等着指示。
曹慕容对宋琳琅没有多少印象,看到名字,想到的就是慧兰那天宴请上宋琳琅做了一首诗。
本来以宋琳琅的条件,她都不屑去多想什么,有夫之妇、儿女一堆,乡野之人,无权无势,无根无基,慧君怎么会看上她,可她很信任六姑姑的为人和能力,六姑姑说这个人有问题那绝对是有问题。
遇上这么个人事先想的那些应付法子都没了用处,这不由叫她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觉得受到侮辱,没想太多就写了个法子叫人送来叫六姑姑执行。其实她还是不相信慧君会看上宋琳琅,想的那个人选就是宋琳琅,可六姑姑没错,那自然就是宋琳琅的错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这样的人不教训一下自己都吃不下饭。
六姑姑接到曹慕容的吩咐觉得有点过了,在她看来,宋琳琅和慧君走得近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两人的身份差的太远,这样做完全没必要,弄不好还会节外生枝,将这样的顾虑写信给曹慕容,可曹慕容这次回信更加坚决,作为她的身份也只能照办。只是这样的事又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候办起来有点麻烦,以至于那个干瘦的妇人来告诉她人手找到了,她还是犹豫了下。
宋琳琅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担心的是官府,现在正焦头烂额,她再添新案,即使当事人只是个童生,报了官牵扯出主子,对主子也是个不好的影响。
但事已如此只能往好了想了。
傍晚的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四胡同是城里最差的一处所在,面积挺大,又脏乱又拥挤,鱼龙混杂,一两天便会有一次斗殴砍人的事件发生,一般人家都会告诫孩子平日不要接近这里,不过这样的地方也有这样地方的繁荣热闹,各种底层商贩、跑江湖的,赌徒、落魄读书人、接散活的相公,以及小帮小派都会选择这里作为居住地点。
黄昏时分,六姑姑和干瘦的妇人一前一后走在地势低洼的街道上,一连下了几天雨,街道上早变作了水潭,两侧的各种店铺酒馆亮起了灯火,在雨幕里有种繁华如梦的感觉。朝里面走了一段,在一家酒楼前收起雨伞,走了进去。
油灯下各种各样的人聚集在这酒店的大堂,看来阴狠的江湖人士,手边放着兵器,一边吃饭喝酒一边高谈阔论,混混打扮的人在一旁与同伴眉飞色舞,偶尔打趣一下从旁边过去的正在物色金主的相公,落魄的读书人呼噜噜的埋头吃饭。有的人神色张皇,一边吃一边警惕而神经质地左瞧右看,有人喝醉了酒吐出来,不知道谁家的孩子也不顾外面的雨,出出进进地打闹,地上到处都是泥泞,墙上黑乎乎的。六姑姑早年经常光顾这样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适,干瘦的妇人也是长期在底层混的人,对这样的情景也司空见惯,两人进来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走进店里角落一张空位,花了点碎银子让伙计准备着酒菜,等着她们要等的人。
雨声鼎沸,比先前打了许多,一个矮胖的女人穿着蓑衣走了进来,人声嘈杂,昏黄的灯火下她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
“就是她。”干瘦的女子低声道,起身迎了过去。
六姑姑眼神微微晃了一下,随后恢复冷漠。
那女人进来,环顾四周,一些人与她目光相触,话音都减少了一些,看起来长期混在这里的人都认识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