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君一身宝蓝色直襟印着暗金的团花,在窗外射进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也一如他此时的目光。
“宋夫人如此高才,就怕我这个愚笨之人当不起啊。”慧君唇角一歪,半天说道,语气带着很明显的暗讽。
“承蒙慧公子高看,我才借着这一方宝地立足,才却是不敢当,生意说白了其实就是拼的人脉,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名的。”
看得出慧君对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赚钱经动心了,也淡了叫自己做管事的心思,这个倒是纸上的那句话起到了作用,宋琳琅心里一阵轻松,似真似假地谦虚着。
“看来宋夫人是把我这里当‘长坡’了,不知道滚了多少‘湿雪’了?”慧君似笑非笑。
宋琳琅笑而不语,自己给自己续了茶。
“默言……”
慧君吐出了这两个字,宋琳琅一怔,抬头看向慧君,只见慧君一副沉吟的样子。
“你这名字看来没起对啊。”慧君调侃道,“我看你一点也不默,倒是嚣嚣得很啊!”
“可与言而不言,失人。不可与言而言,失言,我乃智者,自然不敢违背智者之训。”宋琳琅略一停顿,然后正色地道。
慧君讶然,半晌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中气十足。
“巧舌如簧!”
宋琳琅也笑了。
两人又谈了一会慧君走了。离开前把宋琳琅写的那几句话的纸拿起对宋琳琅晃了晃道。
“记得你说的!我要尽快看到你的诚意!”
我不叫你给我做管事,但你要记住你说的,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而且你要以最快的时间去做,来证明你的真心。
明明是句表白的话,可从慧君口里出来怎么听怎么像生意上的威胁。
慧君这么说也表明了他同意和田村长谈的那注生意了。
这次谈话最大的收获是解了慧君的心结。
幸好宋琳琅聪明一些,不然难解慧君的哑谜。可惜宋琳琅还是不完全懂慧君表白的真正用意。
望着慧君的马车远去,宋琳琅微微有些失神。
几天过去,慧君那位远在安城读书的曹表姐回来了。
“阿瑜,你跟了我多久了?”慧君微微仰望着天空轻声道。
此时只有阿瑜一个人,通常情况下他是不会随身伺候的,因为他做不好端茶倒水、说话解闷这样的差事,能站在慧君身边那就表示接下来该有他合适的差事了,就像上次一样,慧君和宋琳琅谈话只叫他陪着。
“回公子的话,五年。”
“五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慧君感慨了一句,回过头来望着他,像拉家常一样,“五年前我母亲救了你,又把你给了我,我记得母亲说过,你若是想报她的救命之恩就尽心尽力服侍我。”
“是,我的命是夫人给的,这条命就是夫人的,夫人吩咐我好好服侍公子,我自当竭尽全力。”阿瑜说到这微微带着些不自在,“只是,这些年了,我也没为公子做什么,愧对夫人、愧对公子!”
慧君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一笑。
“你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心中的主子是我母亲而不是我慧君?”
阿瑜一下子愣住,张口结舌。
“公子,这……这……”公子和夫人是母子,都是他的主子,他同等对待不是一样吗?
慧君慢慢收回了笑容,声音依然很轻,却带着少有的正色。
“如果你的主子是我母亲,有一天我母亲问起你我的事,你自当如实相告。如果你的主子是我,我母亲再问起我的事,我不想叫我母亲知道,你就不能说。这就是区别,明白了吗?”
“……明白了!”阿瑜隐隐地觉得公子不会无缘无故地和他解释这些。
“那么你的主子是我还是我母亲呢?”慧君再次问道。
阿瑜只是略做思索便决断道。
“夫人当初叫我来服侍公子,我就已经是公子的人了,我的主子当然是公子了!”
慧君满意地点了点头。
“记得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主子,永远记得!”
“公子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我阿瑜绝不有负公子!”
“你是游侠,游侠一诺千金,我信你!”
阿瑜眼里不禁露出自豪的神情。
他出身寒门,有幸遇上游方的剑师收为徒弟,做了一个游侠。听上去游侠很威风很潇洒,可实际上是黑的,登不上大雅之堂,也进入不了主流社会,一次受了重伤,命悬一线时遇上了慧母亲,这才保住了一命。为了报恩也为了能有一个安身立足之地投靠了慧母亲。慧母亲见他剑法不错,又是男子,便送给了儿子随身伺候,也好保护儿子安全。别看游侠是黑的,可游侠最讲信义,当然大多数游侠是这样的,阿瑜就是这大多数中的一个,所以听到慧君说‘游侠一诺千金,我信你’比听到什么夸赞的话都受用。
“我母亲问过你我的事吗?”慧君转为了正题。
“没有。”
“嗯,上次我和宋夫人说的那些话,日后母亲问起你知道该如何说吧?”
“知道,就说公子和宋夫人商议福运楼年底酒宴订单的事。”
“对,就这么说。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的要求是知情人只限你我两人,还有做得干净点,别把你自己扯进去。”
“公子请吩咐。”阿瑜立时肃然。
慧君低声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遍,阿瑜再有心理准备也只听得目瞪口呆,吃惊地看着慧君,不过等慧君说完了也反应过来了,至少表面上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