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紫慧在家中美美的幻想的时候,他爹正在一个布庄前受着数落,数支火把点亮了茶行的后院,不少人都四下站着,手中还握着刀,神色严肃。
顾满仓战战兢兢地站在人群中,他最前面是掌柜的,后面依次是茶行的伙计和小厮,甚至还有账房。
而那些火把之中围着一个人,一身锦缎长袍很好地贴着身形,愈发显得形容朗朗,景衡面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的许多盛着茶叶的桶子,一一查看下去,脸上阴晴不定。
偌大的仓库前头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风声和火把燃烧的声音,那涂了桐油的火把灼灼地燃烧着,散发出属于桐油的气味。
“这都是从南边进来的新茶?”景征终于开口了,一说话声音却是禁不住的发冷。
掌柜的缩了缩脑袋,连连点头道:“正是。”
景征的手指轻轻的摸了摸那些茶叶,随后拈起了一丝放在鼻尖下细细去闻,过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神色愈发恼怒起来,“你好大的胆子,连这个也敢骗我!这个时候的新茶若无霜珠,那便是假的,这些东西处处都透着朽味,你竟敢拿这个糊弄我!“
他大怒喝道,当即把手边最近的一个茶盒扫落下来,形容怒不可遏,瞧着甚是骇人。
掌柜的吓了一跳,心中叫苦不迭,赶紧跪了下来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这、这确实是从南边进来的呀,只、只是兴许他们骗了小的。”
“你着手这茶行多少日子了,居然这点东西就骗过了你,你这差事还想当么?”景征声音发冷,目光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
掌柜的浑身打颤,伏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实是那一日喝醉了酒疏于查漏,这才被他们钻了空子,我这就让他们去重新换!这就让他们重新换!”
“晚了!”景征一想起自己的事情竟然在这个环节出了纰漏,便忍不住一阵大怒,看着眼前的人,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坏了他的大事,居然还敢求饶!他看着他,眸中突然多了几分温情和怜悯,缓缓道:“这差事当不成了,你还是趁早卸了回乡养老去吧!”
闻言,那掌柜的便嚎了起来,“公子恕罪,公子恕罪,求求再给小的一个机会,让小的将功折罪才好啊!”
“将功折罪?你用什么将功折罪?”景征冷笑了一声,白鹰寨的茶引已经拿到了手,而他送出去的这些茶竟被人打了回来,想起今日在那几个人面前受的奚落,景征便一阵怒意上涌。
“景公子想要跟我们这些刀口舔血的做买卖,最起码也得拿出些诚意来,你这东西糊弄谁呢!当我们是下里巴人,不知道什么是好茶么?”脸上横亘着一道刀疤的男人嘲讽地看着他笑道,随后扬了扬手,身后走出一个人来,走出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茶饼。
景征皱紧了眉头,那人将东西往他面前一松,轻轻地冷笑道:“景公子别忙活了,区区这点东西就想让我们替你卖命,哼!也太小看我们了!这东西我们已经有了,这事情我们怕是做不了了,看在你是景家的人的面子上,饶你一条性命,以后若再这般瞧不起我等,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话说得很是难听,景征狼狈地退出来的时候,仔细查验了自己带过去的茶叶,这才察觉出不对了。
他曾为了景衡的事情亲上白鹰寨将景家江北之地的茶引拱手奉上,可那么多的东西送出去,于景家没有什么,可对于他来说,却是至关重要,所以他放出风声,白鹰寨拿了好东西,赚了大钱下一步便是剿灭那些从前与白鹰寨颇有仇怨的人家,是以才又那么多人上山,围剿白鹰寨
只不过他等来等去,却没等到消息传来,而且……
他眼眸眯了眯,看着掌柜的痛哭流涕的模样,缓缓地笑了笑,“你让本公子很生失了颜面,如何才能将功折罪?”
那掌柜的听着景征话中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起头来道:“我、我……”
景征骤然暴怒,一脚将他踢翻开来,心中的积怨再也忍不住,看的众人一阵心惊肉跳,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这茶叶五百斤,一点好的都没有,这银子呢!”景征扫了一眼仓库中堆着的东西,沉声问道。
顾满仓脖子一缩,啧,幸好他今日把少的填补进去了,怕是没自己的事,不过这景公子发起火来可真吓人。
不一会儿外头传进一道苍老的声音来,“征儿,不要动怒。”
众人一愣,纷纷扭过头去看,这才看见一旁竟然走过来一个身形稳健,可须发皆白的老人来,那老者面容和善,精神却很好,走过来一点都不需要搀扶,最最要紧的是,他身旁跟着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左顾右盼,似乎很不耐烦站在这里似的。
景征看见来人,当即便肃了神色,拱手道:“见过爷爷。”
那人正是景家如今已退居幕后的当家人,景远,他迈步走上前去,一旁的景衡也随着跟上,满脸不情愿的表情。
“既是做错了事,好生补救也就是了,这茶行里头的猫腻多了,有的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却是不能。”景远缓声说道,声音苍老却透着力量。
景征心头一震,低下头来拱了拱手,“孙儿知道。”
众人一见景远到了,纷纷噤声不语,只那掌柜的却是心头一松,几乎喜极而泣出来,过了片刻之后,景远才问到出了何事,景征一一答了,强忍着不去看景衡的神色。
景衡听他说完,抚掌一笑,“爷爷你瞧着如何,我猜的没有错吧?”
景远回过头来,白了他一眼,却是在众人看不到的暗处,随后扭过头来道:“嗯,你猜的没错。”
说起这个,景征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强忍着才低头应了一声,“兄长说的极是,果是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