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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切不知所云
    第八章 一切不知所云人家惊讶着丁古云态度异样的时候,他却有他异样的理由。他徘徊了两日之后,他知道事实没有幻想那般容易。王美今说是已带来了三千元可以取用,他过分的高兴之下,他疑惑这又是一场梦了。他对了王美今道:“你为什么注意着我?”他道:“你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丁古云道:“你不知道,我现在实是需要一笔用款。可是因你说得太容易了,我疑惑……”说着,向王美今微笑了一笑。王美今道:“我明白了,你是没有看到这钱有些不大放心。我就先把钱交给你。”说着,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叠钞票交给了丁古云,笑道:“分文未动,都交给你了。”丁古云把新票子接过来一看,是整整的三十张一百元的钞票。字迹显然,这决不是假的,也不会是作梦。情不自禁的,就向他深深点了个头道:“多谢,多谢!改日请你吃饭。”于是放宽了心,回到屋子里去,伏在桌上写快信给蓝小姐。在写信的时候,仿佛感觉到有人来到身边。站了一下。但自己正在斟酌信上的字句,就未曾加以理会。及至把那句信写完了,脑筋里第二个感觉到,省悟过来了,身上正揣着三千元钞票呢,可别让人家掏了去。这一下子猛省,立刻站起身来,掏摸着自己的袋子。所幸那叠钞票,还在袋内,数了一数,三十张并未短少一张。正要把钞票放到袋里去,忽然一转脸,却看到桌上放了一个洋式信封,上面玫瑰色的墨水写着上下款,钢笔字迹,明明白白落着下款是蓝缄。这一高兴,立刻心房乱跳。却已来不及去妥帖处置那三千元了,随手放下钞票,就拿着信拆开来看。里而依然是一张洋信笺,横格子写着横列的字,简单的几句写着:
    丁先生:来信收到。从头拜读一过,深深感谢您给予我伟大的同情。若有工作,我自然前来相就。但平白地加重您的负担,那倒不必。我也不是不能自食其力的人。特此奉复,并申谢意。
    学生蓝田玉谨上。
    丁古云在看第一句之时,怕第二句不妥。看到第二句的时候,又怕第三句不妥。他一直这样看下去,心里总是跳荡不安。等到把全信念完,居然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尤其结尾一谢,教人看了心里高兴。于是放定了心,从头至尾,再念上两遍,直待把信看过三四遍,语句差不多都念熟得可背了,这才把信笺套入信封,送到床边木凳架着的箱子里收起来,把信收好了,这却又回忆到看信以前的动作,那三千元钞票不记得放在什么所在,这时却看不到了。仿佛那钞票是放在桌上的,何以会不看见了呢?于是打开抽屉里看看,桌子下面看看,口袋里摸索一阵,全都没有。这就奇了,自己清清楚楚,记得那个送信人进房以后,还掏出钞票来看过,一张也未曾少。在自己看信的时候,既未曾离开桌子一步,也没有什么人进房来,款子怎么不见了呢?于是打开抽屉,再检查一遍。桌上三个抽屉,全检查过了,没有。桌子下的字纸篓,也倒出字纸来,用手拨着字纸翻寻了一遍,没有。他想着,莫非是打开箱子收信的时候,顺手把钞票收进去了。于是又打开箱子来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全找不到了,这就站在屋子中间,呆呆的出了一会神,口里只管念着奇怪。这时,王美今走进屋子来了,见书桌三个抽屉全露了大半截在外面,纸张和零碎乱糟着的堆着,字纸篓打翻了,满地是纸字,箱子盖打开了,斜放在床头上。见丁古云手撑靠桌沿,撑住头坐着出神。便笑道:“丁兄你这是怎么了?”丁古云拍手道:“你交给我的三千元钞票,我顺手一放,不知放到哪里去了?”王美今向桌上看时,见有一封信,上写着蓝小姐芳启的字样。信封下面,露出一卷钞票角,便抢上前将信封拿开,指了钞票道:“这不是钱,是什么?你还找呢?”丁古云看到了钞票,同时又看到王美今拿着那信,正是一惊一喜,立刻先把信接过来,塞到抽屉里去。王美今本来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及至丁古云这样一抢信,他倒感着奇怪了,自然他也没有说什么,站着怔了一怔,也自去了。丁古云对于王美今什么态度,他倒不怎么介意。将信粘贴好了邮票,匆匆忙忙就走出寄宿舍去,要到附近镇市上去投信,一面走着,心里一面思忖着,这时侯去投信,一定赶得上邮局今日打包。明天一早,信可以在路上走,至迟明天下午,信可以达到蓝小姐手,后日,或者大后日可以得到回信。一来回就是四天,未免太缓。现在有了钱,耗费几个川资,算不了什么,何不自己再向她那里去跑一趟?想到了这里,不免就站着出了一会神。忽有个人在身后叫道:“丁先生今天不钓鱼?”回头看时,是附近一个赶场的小贩,他闲时常钓鱼,彼此倒是在田沟的柳荫下交成的朋友。因此触动灵机,向他笑道:“王老么,我看你没有挑担子,今天又是歇工的日子了。我这里出五十块钱,托你送一封信,你干不干?”那王老么听说五十块钱送一封信,这颇是件奇异新闻,便站住了向丁古云望着出神。其实他不站着也不行,因为这一条水田中间的人行路,已被丁古云站着堵住了。丁古云觉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计策是发生效力了。便在身上掏出一叠钞票,数了十张五元的,拿在手上,向王老么道:“这信是送到凤凰池新村。”王老么不等他说完,呵哟了一声道:“三十多里路,今天还不晓得走不走得拢?今天要回来的话更谈不上。”丁古云道:“我晓得是三十里路,我去过好几次,还不明白吗?这五十块钱只算川资。你得了回信,我再交你二十元。”王老么听说是七十元的价值,不觉笑了。因道:“真话?”丁古云看他已经动摇了,就把钞票和信,一齐交到他手上。接着又掏出十元钞票,向他一晃道:“这十块钱送给你消夜。”王老么笑道:“假使没得回信,浪个做?”丁古云笑道:“你也顾虑得周全。你拿一张收信的收条回来,我也再给你二十元,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去了没有呢?”王老么也认得几个字,接着信,看到信上写“蓝小姐启”几个字,他也有几分明白,点头道:“要得!我和你跑一趟。”丁古云道:“你有空?”王老么道:“空是没有空。你出这样多钱,要我跑一趟,想必有急事,我总应当帮个忙。”丁古云见事接洽妥了,看着王老么把信在身上揣好了,又叮嘱了他许多话,教他说明,信本来要由邮局寄来,因丁先生等着回信,所以改了专人送来。王老么答应着,他还不放心,送着他走了大半里路,又叮嘱了两遍,约明次日十二点钟以前,他要把回条交到。王老么走得快,他追不上了,方始罢休。
    丁古云觉着办完了一件大事,便缓步走回寄宿舍来。但是心里轻松之下,又觉得有件什么事没有办一样,又仿佛是失落了什么东西。但仔细想想,并没有什么事要办,也没有失落什么东西,站着出了一会神。自走回寄宿舍去。这时同住的一些艺术家,已经知道经过尚专员的接洽,丁古云和王美今有了为国家出力的机会,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家不免议论一阵。丁古云曾表示着,要有好的作品,就要有好的材料,自己打算跑一趟香港,去采买些材料。这倒是大家有同感。比如画师们,就感到在重庆无法购买颜料画笔,尤其是画西画的,根本就无国货代替,当然这一番打算,大家是无可非议的。晚间无事,王美今在也有所收入的情形之下,颇为高兴,到丁古云屋子里来坐着,商议赶制作品的程序。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觉谈到夜深。丁古云尚无其他挂念,安然入睡。次早睡到九点半钟,还没有起床,在乡下,这算十分的晏起了。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外喊着丁先生,正是送信给蓝小姐的专使回来了。实在没有想到这样早他会回来,不是信没有投到就是碰了钉子。因问道:“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你没有把信送到吗?”门外答道:“回信都带来了,浪个没有交到?”丁古云道:“有了回信,好极!”这个极字声中,他已穿衣起床开了门。果然,王老么进来,手上举着一个洋式信封。丁古云且不说什么。首先拿过信来撕开信口,抽出信笺来。那上面还是简单的几句:“丁先生:信悉。十分欣慰,既有工作,且可去香港一行,那太好。但详情不明,生自难决定一切,准于明日来寄宿舍面谈。先此奉复。玉上。”丁古云先生草草的看了一遍,再又逐句仔细看了一遍,并无错误。便向王老么笑道:“你实在会办事。”说着,在怀里掏出二十五元钞票交给他。因道:“这二十元是约好了的盘缠,另外给你五元吃早点。”王老么见他十分高兴便笑道:“丁先生,还道谢一下子,昨夜里住店,又是消夜,就花了十块。”丁古云虽觉他贪得无厌,也就又增加了他五块钱。王老么去后,再把蓝小姐的信拿着看了两遍。忽然发生了一个问题。这信上并没有注明日期,她说决定明日来寄宿舍,不知是指着哪一天,若是昨晚上回的信,那就是今天了。在她未来之先,应当小小准备欢迎一下才是。便追出屋来,要问王老么是什么时候得的回信。不想他有了几十元在身,一般的精神健旺,片刻之间,已跳得不见踪影。丁古云在门外站着出了一会神,心想,宜早不宜迟,只当她今天来就是了。于是叫了勤务来,把卧室和工作室,都打扫了一遍。卧室里除把桌椅齐理之外,把床上一床旧被单撤去,将箱子里收着的一床新被单铺起。被条也折叠得整齐。床下有两个瓦瓶子,是插花的,因没有花,久未用过,于是在床下拿出来,洗刷得干净。亲自到屋后山上,采了一大把野花回来,放在瓶子里,卧室和工作室,各供了一瓶。足足忙了一上午,直到同寓人邀着吃午饭,方才休息。平常他的饭量不坏,总可以吃两碗半饭,今天只吃了一碗饭,就匆勿的下桌,回房将冷手巾擦了一把脸,便向大门口去等着贵客。当他出门的时候,正要经过餐厅门首,王美今道:“丁兄,你到哪里去?”丁古云道:“你们先请吧,我暂不饿。”王美今笑道:“这是什么话?”丁古云已过身了,也不理会,自在门口站着,两手背在身后,昂了头向远处望着。陈东圃是个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