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宸，为什么带我来这？”
    “因为，有话想跟你说。”
    林瑾汐低下头去，等着顾沐宸继续说下去，可他偏偏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没有再继续。
    一餐饭，两个人吃得各怀心思。
    等待的过程，显得格外漫长。
    她想着，他会怎么跟自己解释这件事？
    他想着，她会是什么反应，对于这样的隐瞒？
    重新上了车，林瑾汐以为顾沐宸准备回家再跟自己交待，没想到，他却把她带来了黄龙。
    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她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地问了他一句：“沐宸，今晚我们住这吗？”
    “嗯。”
    如果说，在胡桃里吃饭的那会儿，林瑾汐的情绪还算平稳，到了酒店，站在那个房间门口的时候，她几乎就要失控了。
    这个房号，在她脑海中嗡嗡作响。
    这段回忆并不美好，甚至是她这三个月来的最无法直面的噩梦。
    “沐宸，我们…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的惊恐，她的慌张。
    顾沐宸突然就想到了以前在dsm-4见过的一个词：ptsd。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创伤后应激障碍。
    林瑾汐不完全符合这种症状，也没有严重到需要精神治疗的地步，但那件事确确实实成为了她内心深处的一个梦魇。
    平日里看不出来，可她刚刚的表现给他带来的切身体会，应该不会有错。
    因为害怕，所以逃避。
    可是不面对，他怕这会成为她和他之间永恒的隔阂。也许时间能治愈伤疤，可他等不起。
    被顾沐宸扣紧了五指，林瑾汐沉重地迈开了步伐，进入了房间。
    房门“咔哒”一声，在她的背后关上了。
    同样的关门声。
    “别走，漫擎，不要走…”
    “小姐，你喝醉了，好好休息。”
    “不没有，我没喝醉，你休想丢下我，不许走。”有些蛮横无理，又有些楚楚可怜。
    ……
    林瑾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顾沐宸的背后，她有些怕那张白色被褥的大床，仿佛一掀开来，她就会看到触目惊心的红色血迹。
    当初在这张床上醒来的时候，她都没有那么惊慌失措过。
    林瑾汐痛苦地闭了闭眼。
    那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被唤醒，令她羞愧难当。
    根本谈不谈得上要不要原谅顾沐宸了，根本就是她缠着他不放，说得更直白些，是她主动“勾引”他的。
    她迷迷糊糊地捧着他的脸，猝不及防地，就主动吻上了他的薄唇。
    “唔…不要走，不许走。”
    他想起身，她偏偏牢牢抱着他，不放他起来。
    “漫擎，你不是想要我吗？今晚我就满足你，好不好？嗯~你快说好啊…”
    顾沐宸摇了摇头，摁住她的肩膀，想要拉过边上的被子给她盖好。
    林瑾汐的两弯笼烟眉蹙了蹙，赌气似的松开了他的腰，纤细的手指点在了他的唇上，声音里带着丝丝娇媚，妖娆得蛊惑着他的心智。
    “不好？”是她的反问。
    “你喝多了，别闹。”
    “睡了那么多女人，就偏偏不要我？我不管，今天你不许走，我要给你生孩子…”
    大概因为喝醉的了缘故，她的手指不太灵活，只是胡乱地扒着他的衣服，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身上东摸来西摸去的，一寸寸地瓦解着他残存的理智。
    顾沐宸只觉得脑海中的空白区域在逐渐扩大，从三番两次试图挣开她的怀抱，到顺应她的撩拨，最后化被动为主动，完全放空了自己，凭着身体的本能反应跟她完成了缠绵亲密的结合。
    “痛…”
    他也分不清，沾湿胸膛的究竟是她的泪水，还是自己的汗水。
    初尝禁果后的一夜放纵，无论她哭着还是笑着，始终都小鸟依人地黏在他的身上。
    顾沐宸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侧肩膀，她的牙印虽说早已消退不见，可是依旧记忆犹新。
    回忆断断续续的，林瑾汐的手心里逐渐细细密密地冒出了冷汗，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了。
    顾沐宸牵着她的手又往房间里走了几步，拉着她在床沿坐下。
    林瑾汐在沾到床的那一刻，突然觉得呼吸一窒。
    她低下头，紧抿着自己的唇，开始拨弄起自己的手指来，脸色泛白。
    心砰砰砰地乱跳。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庞，知道自己是勾起她不美好的回忆了，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每次跟她亲热的时候，总有那么一刻，她的眼神里会带着一丝抵触和恐慌。他确信，她爱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依然对醉酒的那晚难以释怀。
    这也是他一直难以启齿的一大原因，因为知道她在乎。
    “汐汐，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来得再晚，终归还是说出了口。
    顾沐宸拿出了手机，没有用指纹解锁，而是输了一串密码。
    “知道为什么是180117吗？你来我公司的那天早上，是1月18号。”
    林瑾汐攥着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之前她不知道，那天看到留言的便签条后，她全都知道了。
    “因为17号晚上你在胡桃里喝醉的时候，把你带到这里的人，是我。”
    空气突然安静。
    她不作声，他也沉默了，彼此相视无言。
    “顾沐宸你个混蛋。”隐隐的，带着哭腔。
    “是，我混蛋。”
    他想过千百种可能，偏偏没想到她会什么都不多说，就伏在自己怀里泣不成声。
    就和那晚一样，紧紧地抱着他哭。
    直到她哭累了， 才渐渐平静下来。
    “对不起…沐宸，我只喝醉过那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林瑾汐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顾沐宸怔了怔，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愧疚，同时她也在向他澄清，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不会给你伤心的机会去买醉的。”
    “那你以后也不许去。”
    他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宠溺万分，眸子里尽是笑意。
    “顾太太教训得是，以后只睡你一个人。”
    “喂顾沐宸你又调戏我…”
    拥她入怀，他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有规律地拍打着她的背，柔声哄着她说：“汐汐，不哭了好不好？”
    林瑾汐在他怀里蹭了蹭，突然破涕为笑，松开他的怀抱，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倾身吻上他的唇。
    顾沐宸愣了愣，这是…跟他言和的意思？
    轻托住她的后脑勺，顾沐宸深情地回吻着她，贪恋地汲取着她的甜美味道，猝不及防却被她咬了一口。
    他顿了下，却没有退缩，反而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他才微微松开了她。
    “汐汐。”
    “大骗子。”要不是他隐瞒，她的宝宝现在都快三个月大了。
    “生气了？”顾沐宸牵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将自己的五指嵌入她的指缝中，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干嘛不早点告诉我。”
    “刚开始的时候怕说了你直接就给我判死刑了，后来跟你感情好些了以后不敢说，怕你生气，至于现在，还是怕你生气。”
    他说得很诚恳，她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那你干嘛不索性瞒到死。”虽然，在这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瑾汐，和你每多处一天，我就多爱你一分，所以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的隔阂，不想瞒你任何事，特别是这次事件以后，我更觉得应该跟你坦诚。”
    想起她发高烧时紧紧抱着兔子念叨着“宝宝”的时候，他就格外内疚。
    林瑾汐抿了抿嘴，忽然觉得如释重负。
    “沐宸，对不起。这件事我一直没法坦然面对，所以才会跟你隐瞒，如果…”
    他伸出手指轻轻贴住了她的嘴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瑾汐，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沐宸，好庆幸那个人是你…”不然，这也许是她这辈子难以解开的一个心结。
    “傻兔子，假如不是我，你也不必这么看不开。你放心，我没有处女情结。”
    “马后炮，谁信。”
    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有些假设，不必去想。
    “林瑾汐，我爱你，很爱你。”
    她环住他的腰，靠他更紧了些，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以示回应。
    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哪怕再晚，也不会缺席。
    不幸的是，她和他都犯了错；幸运的是，命运让他们修成了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