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漫长得像走过了一个世纪。
    沈若瑶不知道自己已经看了多少次手机了，没有消息，也没有来电。
    也许，杜漫擎真的会晾着她不来吧。
    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命令他呢？从来都是她对他唯命是从的。
    一道阴影忽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沈若瑶的视线沿着那双皮鞋向上移动，西裤西装领带，都很眼熟，没错，杜漫擎。
    她只和他对视了短短一秒，就又垂下了眼眸，默默地起身去拿了个号，又坐了回来。
    彼此安静无言。
    终于还是杜漫擎打破了沉默：“想好了？”
    “嗯。”沈若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早上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额头的乌青是怎么回事？”
    她没想到他会观察自己。
    “可能睡觉的时候磕到了。”
    杜漫擎的眉头皱了皱，沈若瑶在撒谎，他早上送她去地铁站的时候，明明额头上没有这个痕迹的，况且，她还是带妆出门的，这才过了几个小时，不像是哭花了的妆，而是直接卸干净了的感觉。
    他记得她写在日记本里的文字，同事们都在背地里议论她，而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他招惹了她，又没有对她负起该负的责任。
    “谁打了你？”
    “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她最近真的变了，以前的她，再怎么不开心，也会娇滴滴地挽着他的手臂柔声细语的。
    早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然而，问她又不肯说。
    “若瑶。”杜漫擎去牵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想说下去的话，也统统堵在了喉咙口。
    “漫擎哥，到我们了。”
    看着沈若瑶独自离去的背影，他的内心深处，起了最强烈不安的挣扎。
    工作人员看了眼两个人结婚登记的时间，才两个月都不到，不过，他们对于闪婚闪离，也已经司空见惯了。
    象征性地询问了几句，一切，都按照流程进行着。
    沈若瑶只是在麻木地签字，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好像痛到极点，就失去知觉了。
    杜漫擎握着笔，犹豫地签下了一个姓，随后就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他的举动，丝毫不落地被工作人员看在眼里，看得出来，这对夫妻并不是非离不可。
    在离婚率节节攀升的当下，她好心多嘴了一句：“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杜先生，别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后悔。
    杜漫擎啊杜漫擎，你用你的自以为是和可怜的自尊心逼走了一个林瑾汐，现在还要再逼走一个沈若瑶吗？沈若瑶这一走，恐怕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忽然有一种什么东西从自己生命中抽离的疼痛感，有股力量沉重地触动了他的心弦。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他的手不听使唤地，再也签不下去了。
    “若瑶，我们回家。”
    他丢下了笔。
    沈若瑶迷茫地抬头看了杜漫擎一眼，疑惑地问了句“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抓住了手腕站了起来。
    “先生，您的结婚证。”
    匆匆地收好证件，杜漫擎就拽着已经彻底懵圈了的沈若瑶离开了办事大厅。
    “漫擎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不回答，只想带着她赶紧离开这，刚刚心底的一个声音很明确，他不想和她离婚，不想她就这样离开他的世界，从此消失得一干二净。
    “漫擎哥，别闹了，我们…”离婚吧。
    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已经泪流满面。
    究竟要怎么样的勇气，她才能这样一次次，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若瑶，不离婚，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
    好不好。
    他竟然问她好不好。
    杜漫擎什么时候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
    沈若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此时此刻，一定是她的一个幻觉吧，又或者，是一个支离破碎的童话梦。
    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温柔，但终归是高姿态的，总是不容置喙地替她做一切决定的，而此刻的他，却好像只是剩下了温柔。
    杜漫擎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只是凭直觉，想要留下她，特别是在刚刚那一刻，那种感觉格外强烈。
    “漫擎哥，不要再折磨我了，求你，求求你，我们把婚离了吧。”沈若瑶挣扎着挣脱了他的手，站在停车场上哭得像个孩子。
    “若瑶，对不起，对不起。”他连连地跟她道起歉来，紧紧地，用力地，把她拥进了怀里。
    本来就是他酿成的过错。
    他的怀抱温暖又真实，她怔在原地不知所措了几秒，终于抬起双臂来，拼命地抱紧了他的腰，沉沉地闭上了眼，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哪怕只是假象，她也想再自欺欺人一次，终究，所有的为了逃离而做的努力，还是统统输给了本心。
    半晌，沈若瑶哭累了，终于在他怀里渐渐平息了下来。
    见她还是牢牢地攀着自己不肯放手，杜漫擎轻拍了下她的背，沉声哄起她来：“我们回家谈好不好？”
    回家吗？那个是她的家吗？还是一个寄居地而已。
    她吸了吸鼻子，缓缓地松开了手，又猛然抱了回去，生怕一个松手，就发现这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杜漫擎为她孩子气的反应感到既无奈又心疼，抚了抚她的背，任由她又抱了好一会儿。
    沈若瑶还小，真的还小，自己却没能照顾好她。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他在思考到底怎么跟她谈比较合适，她在担心他到底会跟自己说什么。
    回到家，上了楼，沈若瑶下意识地在楼梯口左拐。
    “过来。”
    在杜漫擎的招呼下，她顺从地跟他进了主卧。
    搬出来也好些日子了，尽管一共住在这里面的日子也屈指可数。
    见沈若瑶拘谨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他摁住她的肩膀让她在床尾坐下，自己转身去卫生间里拧了热毛巾出来。
    “哭的样子有点丑。”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真嫌弃还是假嫌弃，沈若瑶从杜漫擎手里接过了热毛巾，开口说：“漫擎哥，我自己来吧。”
    他把毛巾交给她，转身去药箱里拿了酒精棉出来。
    如果说额头上的淤青她硬要说是自己磕到了的话，侧脸上这道红印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自己抓的？那是跟自己有多大的仇，才要这么残忍地对自己。
    酒精棉才刚接触到沈若瑶的脸，她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别动，虽然是会有点痛。”怕她再躲，他下意识地就捏住了她的下颚，另外一手沿着抓痕从上到下地给她清理了一遍。
    “漫擎哥，我不想给你惹麻烦的。”明明是想安静地独自离开，却因为冲动上演了一场闹剧。
    “你这小妖精，给我惹的麻烦还少么？嗯？”
    他在开自己玩笑？沈若瑶忍不住瞪了回去，感觉自己这态度不太合适，又连忙收回了视线。
    杜漫擎摸了摸她的脑袋，贴着她坐下，收起了玩笑，诚恳地开了口：“若瑶，是我不好，是我给你增加了困扰，你没有给我惹麻烦。”
    沈若瑶低着头没说话，他是认真的吗？
    “我会去调监控。”
    “什么？”她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错愕地抬起头来，对上了他的视线。
    杜漫擎用指腹划过她的脸庞，温和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你不肯说，我就只好自己去查了，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她们的错，是我先动的手。”
    “你不会无故打人。”
    印象里的沈若瑶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平时听话随和，如果不是有人说了她忍不了的话，她又怎么会先出手伤人。
    “漫擎哥，她们说的都是实话，是我不要脸地挤掉了瑾汐姐的位置，我是活该被人唾弃的小三。”
    听到她这么责备自己，却没有半个字把矛头指向自己，杜漫擎心里分外不是滋味。
    一个巴掌拍不响，要说错，他要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是我把你骗到身边的，如果要承担，也该由我来。”
    婚内出轨，说的就是他杜漫擎。
    可是他跟林瑾汐一直都很低调，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恶意排挤沈若瑶，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把沈若瑶当第三者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