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安本来是忍不住了的。
    但到底嘴唇动了动，说出的话却是转了个大弯。
    “老头儿，比赛结束后你跟我一起回华夏星吧？”
    阁老没想到林嘉安突然说这个话题，半响反应过来后，才又“哼”了一声，“我老头还不老，没到那种程度。”
    他明白，他家小丫头是想照顾自己呢！
    这样一想，阁老的态度和声音也软了不少，心里隐隐更是骄傲：瞧瞧，这可是他带出来的小丫头！
    可惜了，陈叔不在……←_←
    阁老不同意，林嘉安也不意外，她知道这老头儿不仅要面子还倔强得很呐！
    现在也不过是给他透透气，来日方长嘛。
    阁老这会说完，也终于接过林嘉安手上的水杯。
    “这次的伤是怎么弄得的？”
    阁老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过是去苍岚星，不小心碰到九点胭脂……”
    林嘉安慢慢地坐直身体，“所以您还是没有放弃那个疗养方子。”
    这是肯定的陈述句。
    “关键时候不见你机灵的？用在老头子身上，那脑筋倒是转得快！”
    “我们不是说好，顺其自然吗？”林嘉安不为所动，仍然继续着。
    阁老好一阵沉默。
    “丫头，我没多少日子，能帮你一点是一点……”
    “什么叫做‘没多少日子’？！”林嘉安有些惊慌地打断他。
    阁老却是不喜地皱眉瞪她。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遇事要沉着冷静，话要听全！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林嘉安同样不开森地回望他。
    “咳！老头我活了将近三百年了，难不成还能再喘个百年吗？”
    林嘉安将目光稍微移开，小声地说着，“谁说不行的？”
    阁老显然不想同林嘉安讨论这个话题，他说完便转而谈及黑石铺的运营。林嘉安对此也没有前几年那么抵触了，更何况从今年开始，她其实已经在陆陆续续地接触了。
    对于这一块，阁老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没有个系统讲解什么的。饶是这样零零散散地讲，不知不觉也一个小时过去了。
    林嘉安看他已经面露疲色，便让他先好好休息了。临走前，林嘉安还是转身过来问道：
    “老头儿，你真的没有其他的要跟我说的吗？”
    阁老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她，反而是盯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一双手思考着，可是最终他还是对林嘉安挥了挥手：
    “回去休息吧。”
    “……”
    “阁老。”
    “嗯。”
    林嘉安前脚刚离开，陈叔后脚就踏了进来。
    “您都跟安安小姐说了？我看她的脸色不太好。”
    “唉……”
    阁老这声叹息是又悠长又沉重。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丫头一听到自己的拒绝，眼里的光“扑哧扑哧”地全灭了。
    那孩子哟……┭┮﹏┭┮……
    “其实，我看您还不如直接跟安安小姐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小姐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阁老再度叹了一口气。
    “那是个好孩子。
    可是……我担心，她知道了会钻牛角尖！你是不知道，这丫头想不开，是多吓人！
    无论是我还是她爷爷奶奶，就连小辰那孩子，都承受不了再来一次，那样的打击……”
    陈叔不明白。
    他知道林嘉安存在的时候，那会她已经跟了阁老一年。在那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便是林嘉安那特殊的体质。他也知道，阁老这两年一直在找的草药都是跟这个有关的。
    他有心想问个明白，但阁老却已经躺下了。
    陈叔想着，得找天跟阁老了解清楚才行，免得让这两个当事人生了隔阂。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日子在第二天就降临了。
    房子外头的草地上。
    林嘉安让人在这里，摆了桌椅，上了茶点，随后便请了陈叔坐下聊天。这里四面空旷，就连头顶上的空间也不例外，加上晴空万里，是谈话的最好场地不过。
    “小姐是想问，暗月的事情还是阁老的事情呢？”
    陈叔只要稍稍一转心思，便知道林嘉安想问些什么了。在昨晚，他原本的想法还是先同阁老透透气先……没曾想，倒是林嘉安抢了先。
    只是等到他坐下之后，他的想法却突然有些改变了。
    阁老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真要是他不想说的，便是用上任何法子都不可能奏效。在阁老成名后，在以前那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制得了阁老他老人家。
    直到林嘉安的出现。
    这倒并不是说，她说的话，阁老都事事听从，但至少是大部分！这对阁老来说，已经是很不同了。
    或许，从林嘉安这里入手反而会更快一些。
    陈叔这样想着，便先开了口。
    “都问。”
    “那小姐是想先知道哪一个呢？”
    “……暗月。”
    陈叔闻言，脸上的慈祥之意便更加的明显。
    “小姐不相信沐将军说的吗？”
    “不信。”
    “哦？！”
    陈叔显然很好奇：这安安小姐是从哪得出的判断呢？
    林嘉安却并不想跟陈叔讨论有关沐昀帆的话题，“陈叔，或者是阁老，你们很早就知道暗月的存在了吧？”
    林嘉安有此怀疑，陈叔并不感到意外，随即点了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忘了……只是开始发现那会，暗月还不成气候，那时候无论是阁老还是我，都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直到去年，很多禁药开始流入正常市场，我们又开始进行调查。说起来，有重大突破那会，还是因为小姐你……”
    陈叔虽然停了下来，但林嘉安却没有插话的打算，陈叔便又继续：
    “去年小姐在华夏黑石铺遇到禁药袭击，还记得那次吧？小姐虽然没事，但这事阁老却知道了，发了好一通脾气。后面动用了不少人脉和力量，终于发现是‘暗月’的手笔。
    后来，我们将这事报上了星际药剂协会，不过……”
    陈叔说到这里，不仅摇头，脸上更都是失望的神情。
    “再后来，便是沐将军说的那般了。”
    林嘉安还是不太信，“我们没参与？”
    陈叔笑了一小会。
    “当然……不可能！”
    哼，她就知道。
    “对外是这样说，但实际上，我们跟沐家军在人力物力上是对半。”
    “对半？！”
    林嘉安这下是真的没想到。
    陈叔点头，只笑却是不语。
    按照林嘉安的了解，沐家军的人数可不少，虽说他们从战场上撤回不少年了，也分散到不同的星球去……但，如果沐昀帆要重回战场，沐家军肯定是要集齐。那以沐家军的规模，怎么样都不需要跟他们分半啊。
    这种事，独食的好处才是最大的吧？
    除非，
    它没有办法独食！
    可，那可是沐家军啊，怎么可能？
    嘶！
    林嘉安突然看向陈叔：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陈叔见林嘉安的表情便知道她想到了，笑着拿起面前的茶杯，小抿了一口。
    得到陈叔的确认，林嘉安这会也不得不佩服沐昀帆了。
    在她跟其他的吃瓜群众一样，都以为他正在做回归准备的时候，人家的左膀右臂却已经先去做先锋了！
    啧啧！
    想来，他这次的行动除了昭告全星际之外，还有麻痹那些不同阵营和政敌的吧？
    林嘉安也跟着喝了一口茶。
    镇镇惊o(╯□╰)o……
    既是他们两方都有插手，林嘉安倒也不担心会出什么差错，便问起了另外那件更重要的事情。
    “阁老去苍岚星……不止是碰到九点胭脂兽吧？”
    “果然是瞒不住安安小姐的。”
    “是碧目雪花蛇吗？”
    见林嘉安连这个都说出来了，陈叔不由正色，“没错！”
    对于陈叔的变化，林嘉安没有去关注，只是一个接一个地抛出自己的问题。
    “所以，现在还没解？”
    陈叔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只怕传出去，整个星际人都不会相信！大名鼎鼎的阁老，竟是连自己都治不好！
    林嘉安的心也有些沉下去。
    对于苍岚星她也早有耳闻，所以昨晚老头儿一说到九点胭脂兽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想到了碧目雪花蛇！这两者都是苍岚星独有的兽类，以剧毒而闻名星际。
    林嘉安突然想到，如果现在还未解毒的话，“当时没有拿雪花草回来？”
    陈叔哑着声音，“没有。”
    “当时身边没有其他人了吗？过后也没找人去采摘吗？拍卖行也没有？”林嘉安连连问到。
    自古以来，毒物同解药总是相伴相生。
    九点胭脂兽和碧目雪花蛇是苍岚星独有的兽类，那要解了它们毒液的植物也只有苍岚星才有。
    “当时阁老带在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拼得最后只有三人一同离开苍岚星。两人在路途中，因伤势过重而亡，如今仅剩的一人，情况也不太好。
    阁老回来后，我们自己派了两拨人，雇了不下十支赏金猎人或是冒险者的队伍……无一回来。
    至于星际拍卖行那边，包括他们所有的渠道，也已经有五年没有收到过雪花草和胭脂花了。
    草药市场这边，连我们黑石铺都没有找到的草药，别人又怎么会有呢？
    原本还寄托在‘暗月’身上，没想到……竟也是一场空。
    ……”
    “苍岚星的原住民呢？”
    “这便是最让人觉得奇怪的！大约是在十年前，苍岚星的原住民就彻底隐居了起来，谁也不知道原因！
    如果不是这样，阁老也不会因为没时间再等下去而去冒险前往！
    我当时便跟他老人家说了，让人先去探个究竟，可是阁老他就是不听！说是怕打草惊蛇什么的……
    好了吧？现在果真是惊到了‘蛇’了！
    ……”
    陈叔说着说着，居然也开始抱怨了起来。
    林嘉安却不以为怪，她知道，陈叔这是压在心底里太久了，以至于能够倾诉的时候，不知不觉也就放开。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至于这苍岚星，她肯定是要去的，无论是有多么的危险。
    但是除了这个之外，
    “陈叔，您刚刚说，阁老说他自己‘没时间’，这是什么意思？”
    “诶？有说这个吗？”
    陈叔惊了一下，“没有吧？”
    这是难得的机会。
    平常她跟陈叔可没有那么多相处的时间，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打马虎眼过去的。
    “陈叔，既然要解碧目雪花蛇的毒，那也要了解阁老的身体情况才行，要不然到时候发生什么并发情况，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陈叔擅经营，也懂药材，但炼制却是半分不窍。
    而林嘉安作为阁老的唯一亲传弟子，陈叔是相信她的。
    只是，这真要说起来，事关阁老……陈叔一下子还真的没办法马上做决定。
    这会还有时间，林嘉安也不催他。
    “唉。”
    陈叔一边叹着气，一边看着林嘉安，然后才徐徐道来：
    “大概得追溯到三十多年以前了吧？
    那时候，阁老还没遇见安安小姐你。不过那时候，不论是阁老的名声还是黑石铺，那规模已经是相当大了。
    有一天，阁老突然找了所有的高层开了个会。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他往后都不会再为每间铺子供应药剂……你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每家黑石铺的人，都是受过阁老恩惠的，他们绝对信任阁老。但是阁老突然要放手，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他们硬是要个理由。
    呼。
    阁老说，他寿元不多，随时都可能归西。
    ……
    那次会议之后，阁老就消失不见了。
    但是众人都不相信，加上当时库存很多，黑石铺也就继续维持着……
    后来，阁老又出现了，带着年幼的你。
    再往后的事情，小姐应该也知道了。
    哎。
    安安小姐！
    我能跟你说的，也只有这些，……，至于其他的，只能等阁老他老人家亲自跟你说。”
    陈叔面露的都是真心实意，林嘉安知道，在阁老的事情上，他不会骗自己。
    但是此刻，她放置在膝盖上的双手却是紧紧地握在一起。
    “陈叔。”
    “是跟我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