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孙太后和吴贤太妃她们这身份地位,打什么机锋,旁人插不得话,万贞更是只能当没有听见,专心的陪着小皇子玩耍。
一个月不见,小皇子显得比以前更聪明机灵了,只不过看上去脸略有瘦。万贞有些心疼,虽然不敢在人前问什么,却忍不住轻轻地摸摸他的脸,柔声问:“小殿下,您想玩什么游戏?”
小皇子眨眨眼睛,想了想,道:“游戏不好玩,我想贞儿讲古。”
万贞不敢擅做主张,抱着小皇子过来问孙太后:“娘娘,小殿下想听奴说故事,奴能领了小殿下去旁边暖阁吗?”
孙太后和一班太妃玩牌玩得热闹,这环境也确实不适合小孩子听故事,孙太后答应了,又问:“你准备给濬儿讲什么故事?”
万贞想了想,道:“奴给小殿下说些女娲补天、大禹治水一类的神话故事,可以吗?”
孙太后微微颔首,道:“去吧。天气冷,你们别走远,就在旁边暖阁呆着。”
小皇子欢欢喜喜的谢过孙太后,拖着万贞走了。等到了暖阁里,他摆着小短腿一骨碌爬上炕,示意梁芳他们都离远些,才小声道:“女娲补天、大禹治水乳母讲了都有好多好多遍了,我才不要听这些。你给我想些好故事,我要听新的。”
万贞哭笑不得,道:“小殿下,娘娘只许咱们讲神话,你不听神话要听什么呢?”
小皇子啃了啃手指头,忽道:“神话只讲神仙怎么救人,怎么就不说说人如果成了神仙,会怎么过日子呢?”
万贞一边纠正小皇子啃手的毛病,一边回答:“大约人们觉得神仙的日子过得太快活逍遥,人无法想象,所以故事也就讲不出来了吧。”
小皇子好奇的问:“那贞儿觉得,神仙应该是怎样过日子的呢?”
万贞一愣,想了想,道:“应该会很方便吧!神仙不是都有法术嘛?他们过日子,肯定是会经常使用法术的。”
小皇子对“法术”心驰神往,但又想不出法术究竟能干什么,连连催促万贞:“贞儿,神仙的法术都能干些什么……你说说看嘛!说说好不好?”
小皇子一张玉雪红润的圆脸,细长眉,大眼睛,羽扇似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又漂亮又可爱。这时候撒起娇来,黑玉般的眼睛满满的祈求,那杀伤力实在太大了,万贞也扛不住,只能投降道:“神仙的法术能干什么……喔,应该能够变冷为暖,外面即使大雪,屋里也温暖如春吧?能冬天变出夏天能吃的胡瓜一类的菜……喔,可能要是他们的衣服脏了,他们能够施个法术,就把衣服洗干净?”
妈蛋,这些事基本上都是工业社会的生活电器就能做的事吧?原来现代人的生活,已经方便快捷得可以算是神仙日子了吗?
万贞被小皇子缠着讲了半天,说是神话故事,其实就是些现代机械都能办的事。她觉得平常,但包括服侍小皇子的首领太监梁芳,却都觉得这果然就是神仙法术才能办到的事,听得津津有味。
好不容易小皇子眉眼耷拉,有想睡午觉的样子,万贞示意乳母帮忙收拾铺盖,轻手轻脚的替他摘去小金冠,大红外袍,想将他塞进被窝里。但她的手一抽开,小皇子就睁开眼睛,委屈的看着她:“贞儿不走!贞儿陪着!”
万贞怜爱的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小殿下,皇家养育皇子自有制度。您现在已经三岁了,按例贞儿只能陪您玩,守您睡觉是别人的差事。贞儿不能在没得到娘娘应许,擅自在您安寝的时候留在旁边,那会乱了制度,不便守卫的。”
小皇子抓着她的手嚷道:“那就贞儿守卫!要贞儿!”
万贞现在能得到太后青睐,小皇子的信任,已经很令人眼红了。若是还事事抢着献殷勤,那就是绝别人上进的路,非被群起攻击不可。面对小皇子任性的挽留,她不禁苦笑,低声叹气:“小殿下,您这样贞儿会很为难……”
小皇子定定的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纠结,好一会儿松开小手,细声细气的道:“贞儿不为难……我不为难贞儿……”
这位小皇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还小,说话不能连贯,遇到音调转折大的字眼就有卡顿。此时满脸不舍,又故做坚强的样子,当真是令人心中一片绵软。万贞心中暖暖的,柔声夸道:“好乖的小殿下,快睡吧!贞儿在旁边看着呢!”
小皇子嗯嗯的点点头,又道:“贞儿给唱歌儿……不要乳母那种……”
万贞答应了,想了想坐在脚踏上轻声哼唱:“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小小少年很少烦恼,但愿永远这样好……”
哄孩子睡觉的童谣都简单明快,兴之所致编个新曲调也不稀奇。万贞只把这两句歌词翻来覆去的哼唱,倒也没有谁觉得她出格。小皇子听着她哼歌,慢慢地阖上眼睛睡着了。
万贞等他睡沉,便悄悄地退开,将人交给乳母和梁芳,自去向孙太后复命。
孙太后玩牌正在兴头上,问了几句小皇子的情况,便让她退下去了。
这么一折腾,眼看今天即使有假期,也赶不及出宫与杜箴言相会,万贞便也不去费劲,索性就回了尚食局陪胡云说话。
胡云那里拜年的热闹已经告一段落,见她过来有些意外,便问:“你怎么又过来了?”
万贞笑嘻嘻的道:“我来陪姑姑说话呀!”
胡云摆手道:“别,这一天说话说得我茶水都喝多了,你再来聒噪更不得了。你又有什么事?”
万贞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下颔,笑道:“姑姑,我就是觉得宫里初十以前事情都不多,想跟您多请几天假。”
胡云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出宫过年肯定会心野……不行!”
万贞没想到她会一口拒绝,茫然的辩解道:“姑姑,我不会耽误差事的。”
胡云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是你……你这丫头,你是姑娘家,又没有正经摆酒结菜户亲!除夕团圆年外宿一晚还说得过去,正月了还想在外逗留,你真当宫规是摆设不?”
万贞悚然,胡云吓了她一吓,又缓和了脸色,小声道:“傻丫头,你是有外务的,真喜欢宫外的热闹,白天在外面多呆会儿就行了,何必非得在外留宿招眼?”
万贞请假不成,反吃一顿挂落,只得怏怏的回屋睡觉去了。第二天一早,她借口探视新南厂,也不管有没有人送,自去东华门对牌出宫。
才大年初二,又冰天雪地的,东华门出入的人不多,她步行到了护城河桥头,便见昨天自己坐的小油壁车停在路边。杜箴言见她出来,大喜过望,连忙赶车过来接她,笑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也不一定有空出来。”
万贞一边示意他往新南厂方向赶车,一边道:“总管姑姑是不给假了,不过我领着新南厂的外务,借口查看厂务,也能出来一趟。”
做戏做全套,既然借了查看厂务的名头,万贞便也绕到新南厂去查看了一下厂里的事务。宫里的柴火过年前便备得足足的,初五之前都不必新南厂再送货。厂里就只有轮值的小头目郑蔬子领着几个守卫凑在一起烤火赌博,连厂后一间柴房的茅顶被风拆开了都不知道。
万贞折进厂务大堂时,郑蔬子正手里拿着骰子吹气,忽一眼见她进来,只以为自己花了眼,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万贞看了眼他们桌上堆着的宝钞、铜钱等钱财,暗里叹气。但正月本来就是玩乐的日子,她自己尚且一门心思的从宫里出来,贪图与杜箴言相聚。
郑蔬子他们轮值之余小赌,她也不为已甚,发给他们每人一串开年钱,再提醒他们要按时巡逻,防灾防盗后便走了。
杜箴言把车驶离了新南厂才笑出声来:“贞儿,你这些手下,可都很怕你呀!你没见刚才他们那表情,我怀疑他们都要吓尿了。”
万贞白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凶神恶煞,他们至于吗?”
杜箴言连忙道:“没有没有,你那不是凶,你是深得他们敬爱。”
这马屁可就无原则的乱拍了,万贞无奈的道:“我也是没办法,世道跟我们那里不同,性别劣势太明显了。我要是不严厉些,这厂务也就管不了。”
杜箴言点了点头,清醒的认知世情,是避开习惯风险的重要条件,这关系着他们这种穿越客的身家性命,他是不会乱灌迷汤,害万贞失去警惕的。恰恰相反,由于宫廷机构的特殊性,他还准备加强锻炼万贞的风险防范能力:“贞儿,你在现代的时候,玩过跑酷吗?”
万贞摇头,杜箴言又问:“箭术?骑马?散打?”
万贞问:“学过防狼三招,算不算?”
杜箴言大大的叹了口气,道:“不算!行了,从今天起,咱们把这些东西练一练。你别觉得我多事,这世道多学一样,就多一张保命的底牌。”
万贞自己就曾在宫里暗中演练过爬墙逃命,又怎么会反对杜箴言的提议?爽快的道:“好,我跟你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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