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余晖丢进窗里，近乎一种恩赐。桌上倾倒的酒瓶反射光线，映到一直坐在地上的程郁欢脸上，半明半寐，越发显出颓废感。她抬头一直盯着窗外，光线刺得她眼睛酸涩才肯收回视线，她眼前的东西都是泛着白光，苍茫。
    “好亮啊！”或许是刺得痛了，她起身想去拉窗帘，却在脚抬起来的一瞬间一下子扎在了碎玻璃上。她高声叫起来，偌大的房间里回响着她的尖声，“啊！”
    程郁欢麻木地抬起脚，随手扯了几张纸狠狠地摁在伤口上。自从被赶出娱乐圈，她整日沉溺在酒精带来的虚幻的快乐里，喝光了就摔下去，玻璃渣碎了一地，她早就习惯时不时被扎伤，这样的疼痛还能提醒自己，她还活着。
    “叮”一声响动，手机的屏幕忽然亮起，程郁欢抓起来，手指滑动几下，发现是一个视频推送。
    点击播放键，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非常荣幸能获得今年金花奖的最佳女主演，这离不开电影台前幕后所有工作人员的努力，尤其是导演，经常指导我，对我的演技帮助很大。”
    程郁欢盯着举起奖杯的女人的脸，那是跟她一届的流量小花李婵，就因为拍了部电影获得影后，现在已经成功转型为实力派演员。
    屏幕里女人的微笑在程郁欢看来觉得再虚伪不过，明明刚出道的时候，她的资源比她好那么多倍，形象也远在她之上。
    程郁欢愤恨着痛失的奖杯，那是所有女演员毕生追逐的最高荣誉，当年离她只有几步之遥，当年，就差一个当年。
    她从前的风光可不别这个女明星少，各种奢侈品牌的代言争抢着让她接，还不断提高价码，她要是在电视剧里演个妖媚角色，官方发布定妆照都会被底下评论质疑化妆师是不是不懂怎么塑造她的形象，然后再反去她的微博夸赞她。
    在片场，她要是说状态不在，一些靠吴天雄投资的小剧组都得停机个几天等她休息好再拍，可现在，捧着本该属于她的奖杯的另有其人，还是一个程郁欢曾经看不起的小花。
    程郁欢的一口银牙几欲咬碎，她的双手夹着手机，紧紧的拽着，左手长时间没有修剪过的指甲嵌进右边的手背里，恨不得掐出血，才觉得痛快。
    如果说被赶出娱乐圈时，她心里的火苗只是小小的窜起来，那么现在，妒忌的火焰已经包裹了她的心脏，烧到四肢百骸，烧遍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可程郁欢能怎么办呢？被吴天雄抛弃，经纪人早就不理她了，她的手中空无一物，只剩下独身一人。
    要是有什么机会再让她爬一次娱乐圈的阶梯就好了，把那些在她落魄的时候贬低她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上帝还眷顾她。
    毕竟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人往往会去选择相信那些牛鬼蛇神的传说，然后期盼奇迹的降临。
    忽然，程郁欢的电话铃声响起，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难道是她刚才的愿望被上帝听到了？
    程郁欢心中一喜，连忙按下了接听键，只是她太久没有说话，原本清脆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声带被石块割过，用力撕扯着才能出声，“喂？”
    “请问是程郁欢程小姐吗？”对方的声音像是个机器人，平调得听不出感情色彩。
    程郁欢像是生怕对方挂断电话，急忙承认，“我是，我是。”
    “您好，我是程氏集团的人。听说您现在走投无路，我们程氏的总裁向来是乐于助人的，也觉得您这样的大美人如果就此埋没也太可惜了，更何况，您也姓程。”对方随即轻叹一声，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程氏集团是足以与吴天雄媲美的公司，不如说，经济背景远超吴天雄的公司，但他们只涉及白道，听说最近有进军娱乐圈的计划，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吴天雄。
    这无异于老鼠狼给鸡拜年，程郁欢很清楚，程氏集团的人这时候打来电话，绝对不止他嘴上说的可惜那么简单，而是别有用心，她思来想去，她仅存的利用价值，也就只有和吴天雄的藕断丝连。
    程郁欢心里有了底，端出一副哭腔，“是啊，那程氏的意思是准备和我签约吗？”
    签约这事她只是嘴上说说，如今的舆论浪潮太凶太猛，差点把她淹没，让她窒息，她不相信这个节骨眼上，对方真的敢要这么一个满身污迹的艺人。
    虽然隔了听筒，程郁欢仍听见对面一声轻笑，像是在讽刺她的不自量力，但那声笑太轻了，像是一团棉花，轻得让她误以为是幻觉。
    “程小姐是个明白人，我们也不敢跟程小姐签约，但如果换个身份呢？”对方的语气带着诱导性，把崭新的未来画成苹果挂在伊甸园里，只需让程郁欢走近，就能引导她吃下去，“这年头的整容手术那么多，随便伪造个新身份，李小姐王小姐一抓一大把。”
    程郁欢的心也的确动摇了，但她的语气平淡，把心慌掩盖的很好：“我可不记得贵公司还有慈善项目，抛出这么好看的橄榄枝，需要我做什么？”
    “听说程小姐从前和吴天雄亲密非同寻常，要知道他的商业计划书应该不算难事吧？”这结局程郁欢虽然预料到，可听到要计划书时心脏还是猛烈跳了一下，吴天雄虽然宠她，但也不会主动跟她分享商业上的事，要他的计划书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个片段突然冲进程郁欢的脑海。她看过的，在有一天的书房里。那时吴天雄在处理文件，一个电话打进来，他要避开她，又想到她看不懂商业计划书，就出去接了电话。
    程郁欢也是闲得无聊，就在翻动桌面上的纸张，看看吴天雄都在写点什么，权当是认认字。
    或许是遇到了重要的事，吴天雄跟人谈了许久，程郁欢记性好，时间长得把文件内容记了个大概。
    程郁欢找到了筹码，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底气就足了，“我的确知道，只是电话里不方便说，不如我们约个时间，到咖啡厅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