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克现在心里很清楚,既然关翘已经招供,那么离自己被调查也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一旦查到自己的头上,自己肯定在劫难逃,现在他只能拖延时间,为自己争取跑路的机会。
夏文杰又哪能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悠悠一笑,语气中透出嘲讽和挖苦,说道:“纪委的同志都很忙碌、很辛苦啊,哪里有多余的精力花费你这小小的县城身上,所以,关翘一案也不必烦劳纪委的同志了,就由我们稽核代劳了。”
郑克脸色微变,他强颜笑道:“夏局长到h县是来协查矿难事故的,可现在却要执意调查县政府,实在是有越权之嫌,我想我也应该向市委书记汇报一下,听听市委书记的意见。”说话之间,他装模作样地拿起座机的话筒,作势要拨打电话。
他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希望能以此暂时吓退夏文杰,不过后者站在原地动都没动,笑呵呵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毫无阻拦他打电话的意思。
见状,郑克暗暗皱眉,已经放在电话数字键的手指迟迟没有摁下去。
夏文杰笑了笑,走到郑克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郑书记,你真的有那么干净吗?你心里应该很明白,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人家与你撇清关系都来不及,你认为谁还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敢保着你、护着你?”
郑克身子一震,与此同时也倒吸口凉气。他沉吟片刻,同样低声说道:“夏局长,能不能放我这一马?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夏文杰转头瞧瞧在场的其他人,此时他二人的对话声很低,周围的人也听不到他俩在嘀咕什么。郑克顺着夏文杰的目光向左右扫了扫,接着他清清喉咙,再次低声说道:“关翘在h县的资产很多,现在他被抓,资产统统都要缴公并拍卖,如果夏局长愿意的话,只要出这个数,那些资产就都可以是夏局长你的!”说话的同时,他悄悄抬起手来,伸出一根手指。
低头看眼他在自己面前摇晃的食指,夏文杰好奇地小声问道:“一千万?”
郑克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一块钱!”
夏文杰愣住,眉毛也不由自主地挑起来,难以置信地问道:“一块钱?”
郑克在夏文杰耳边说道:“夏局长只需出一块钱!至于其它的事,我统统都可以搞定,只要我还是县委书记。”说话时,他两只眼睛也在直勾勾地看着夏文杰,不想错过他脸上表情的任何变化。关翘在h县的固定资产,少说也得有一两个亿,此时他只要夏文杰出一块钱,那和白白送给他一样。
夏文杰笑了,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太诱人了,郑克为了自保,当真舍得下血本啊!当然了,这也正是官商勾结的可怕之处。他点点头,柔声说道:“我谢谢郑书记的好意。”
郑克生怕夏文杰拒绝,面露急色地说道:“夏局长,我可以向你保证,此事绝对能做的滴水不漏,让任何人都查不出问题,只求夏局长这次能高抬贵手,放老哥这一马。”
夏文杰幽幽说道:“我可以放过你……”
郑克闻言,眼睛顿是一亮,兴奋又激动之色在脸上浮现出来,只可惜他的兴奋还没来得及绽放开来,夏文杰紧接着又跟了一句:“可谁会放过我呢?”
说话之间,他突然侧头喝道:“带走!”
随着他一声令下,突然之间,从办公室外涌进来大批荷枪实弹的官兵,将办公室内的众人统统包围起来,官兵中为首的两人,看肩膀的军衔一个是两杠三星的上校,一个是两杠两星的中校,他俩正是五二八团的团长王庆书和政委白明浩。
王庆书板着一张扑克脸,大步流星走到郑克近前,说道:“郑书记,这次我部奉命配合稽核部门在h县的审核行动,还请郑书记多多配合。”说话之间,他侧了侧身形,摆手说道:“郑书记,请吧!”
郑克以前见过王庆书,他做梦也想不到稽核竟然已把驻军调到h县里了,他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惊叫道:“王团长?”说话时,他目光呆滞地看着王庆书,久久回不过来神。
正像夏文杰说的那样,现在这个时候,没人愿意和郑克再扯上任何的关系,王庆书也不例外,何况他以前只是和郑克碰过面,之间毫无交往和瓜葛。
他没有理会郑克的惊呼,脸上毫无表情,再次摆摆手,说道:“郑书记,请你配合一下,别让我太难做。”
郑克终于回过神来,他激灵灵打个冷战,急急扭回头看向夏文杰,惊声问道:“夏局长,你这是……”
夏文杰耸耸肩,含笑说道:“既然我没有让你配合的能耐,也只好请来部队的弟兄们帮忙了。”
“夏文杰,你可别忘了做人留一线的道理,把事情做得太绝,以后你自己也好不了!”郑克这时候真的意识到大难临头,他脸色由青转红,像是疯了似的冲着夏文杰大声咆哮。
夏文杰将双手插进口袋里,转头望向窗外,好像没听到郑克的恐吓。后者还要说话,白明浩侧头喝道:“把他们统统带走!”
随着他的命令,立刻有两名战士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分别架住郑克的两只胳膊,不由分说地向外拽去。
同一时间,另有数名战士走向郭志坚等人,欲把他们也带出办公室。当有一名战士向孙仲兴走去时,后者忍不住连连后退,直至身子顶到墙壁再无路可退。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变换不定,眼巴巴看着那名走向自己的战士越来越近,毫无预兆,他猛的回手把腰间佩戴的手枪抽了出来。
见状,那名战士不由得倒退一步,紧接着,紧张地把手中的九五式步枪端了起来,对准倚墙而站的孙仲兴,大声喊喝道:“把枪放下!快把手枪放下!”
随着他的喊喝,其他的战士们纷纷转头看来,见到孙仲兴亮出配枪,人们无不绷紧神经,纷纷端枪,枪口一致对准孙仲兴。
孙仲兴脸上的横肉突突直颤,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办公室里的众人,突然之间,他仰面哈哈大笑起来,喃喃说道:“一步错,步步错,哈哈,咎由自取,这是咎由自取啊,哈哈!”
在他狂笑之中,孙仲兴突然抬起手中枪,将枪口顶住自己的下颚,然后连犹豫都未犹豫,猛然扣动了扳机。
“别……”王庆书和白明浩看得真切,他二人还想拦住孙仲兴,但为时已晚。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孙仲兴的头顶由内向外的炸开,鲜血和脑浆溅射出来,喷了满墙。
他身子哆嗦一下,紧接着,就像是泄气的皮球,倚靠着墙壁的尸体缓缓滑座在地,猩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头顶流淌下来,顷刻之间,将他的脸颊染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看着饮弹自尽的尸体,王庆书和白明浩下意识地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伤感之色,不管孙仲兴犯下过什么样的过错,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让人感觉可悲又可叹。
王、白二人摇摇头,又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窗台前的夏文杰,后者由始至终都没有转回头看一眼,好像这里所发生的任何事都与他无关似的,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的必要。
王庆书深吸口气,侧头交代身边的警卫员,让他去找一块白布,先把尸体蒙上,而后他又对惊呆吓傻的郭志坚等人说道:“各位都别做傻事,积极配合稽核的调查,还有立功改过的机会,像孙局长这样,以为一死就一了百了,那是懦夫的行为!”
没有人说话,郑克和五名副县长就像斗败的公鸡,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由左右的战士拽着,默默地走出办公室。
随着郑克等人被战士们带走,王庆书来到夏文杰身边,先是看了看他的侧脸,接着小心翼翼地说道:“夏局长,孙仲兴畏惧自尽,郑克已被抓捕,另外县政府大楼的办公人员都已被我部控制住……”
“王团长,你说他在临死之前说的话,是在忏悔自己不该误入歧途,还是在后悔他昨晚判断失误,未能及时派出警力救援关翘呢?”夏文杰目视着窗外,幽幽问道。
夏文杰的问题让王庆书无法回答,现在恐怕也只有鬼才会知道孙仲兴在自尽之前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摇头苦笑一声,说道:“死者已矣,姑且就当他是在忏悔吧!夏局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关翘的口供,王团长已经仔细看过了,凡是涉案的官员,统统带走,凡是涉案的部门,办事员以上级别的全部逮捕。”夏文杰转回身形,看也没看坐在地上的尸体,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就应该预料到日后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孙仲兴并不值得同情,但他有句话说得很对,他今天的下场完全是他的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