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从昏迷中醒来后，他就怪怪的……也许是因为宝宝的事吧。
    顾思意咬了咬下唇，尽量忘记那两道目光，也不让自己去多想。
    一会儿后，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了餐桌。
    不过因为体力的问题，顾思意给两人的分量差别很大，陈维凯的起码是她的双倍，而且还打了2个荷包蛋。
    陈维凯淡淡地笑说：“你当我是猪？”
    “多吃点吧，你瘦了。”
    顾思意本来是随口一答的，却感觉身边的身形一动，顾思意赶紧加一句：“你看起来太瘦了。”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关注过他。
    的确是是瘦了，近期起码瘦了五六斤。本来就消瘦的下巴更为尖削，线条尤其锐利。
    这时，外面已经大亮了。
    餐桌就在木质的窗口前。有一些阳光穿过明镜的玻璃洒进来，在餐布上投下十字形的方格。
    两人相对坐着，陈维凯的脸有些苍白，在阳光下更加明亮。
    十一月份的光芒强烈却不暖，冷冷地照耀着他的眉目。
    他的手随便包扎了一下，看他在使用筷子时有一点费劲……
    顾思意把筷子卷起面条，吹了吹，对牧西城说：“你这样子吃吧。这样的话，手不费力，还脱离了汤，不那么烫了。”
    陈维凯笑了笑：“我没事。”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她空荡荡的颈子，慢声说：“顾思意，我有一份迟了四年的礼物要送你。”
    说着，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宝石蓝的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根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一颗玻璃弹那么大的珍珠。
    顾思意一愣，抿了抿唇说：“抱歉，陈先生，我……”
    “先别急着拒绝。”陈维凯把盒子放在桌上，淡声说，“我想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完，再决定要不要，好吗？”
    顾思意一定是不会要的，但他既然都这样说了，她只好点头：“你说吧。”
    说完了，她照样拒绝。
    陈维凯的目光看向那颗珍珠：
    “当人们把沙子放进蚌的壳内时，蚌觉得非常不舒服，但是又无力把沙子吐出去，所以蚌面临两个选择：一时抱怨，让自己的日子很不好过，另一个是想办法把这粒沙子同化，使它跟自己和平共处。
    于是蚌开始把它的精力营养分一部分去把沙子包起来。
    当沙子裹上蚌的外衣时，蚌就会觉得它是自己的一部分，不再是异物了。
    沙子裹上蚌的陈分越多，蚌就越把它当做自己，就越能心平气和地和沙子相处。”
    说道这里，陈维凯将珍珠链拿出来。
    漂亮的乳白色珍珠，在他修长白皙的指尖，闪烁着柔美的光泽。
    “蚌并没有大脑，它是无脊椎动物，在演化的层次上很低。但是连一个没有大脑的低等动物，都知道要想办法去适应一个自己无法改变的环境，把一个令自己不愉快的异己，转变为可以忍受的自己的一部分，为什么很多人却做不到呢？”
    顾思意琢磨着陈维凯话里的意思，他昨晚到今天，说的话怎么都这么深沉，让她一时难以想透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陈维凯怔怔地看了她一会，终于说出主旨：“顾思意，你要做一只蚌。”
    “做一只蚌？”
    “是。”陈维凯微笑道，“你的性格太逞强，太自我，太活在你自己构想来的世界中。你不愿意去相信别人，也不愿意融入这个世界，你是清高孤僻的……甚至，最亲近的人，也无法分担你的孤独。”
    顾思意终于明白陈维凯的意思。
    她从来要强。遇到任何事，不会寻求家里的帮助，不会寻求朋友的帮助，也不会寻求爱人的帮助……
    她永远都把自己跟别人分得那么清。
    她把自己当成一棵大树，以为可以为自己的亲人挡风遮雨，但其实忘了，就算是大树也会被暴风雨和雷电撂倒。
    她需要一面墙，需要更结实的泥土，需要让她越来越健康的肥料……
    “往后，我不能再帮你了。”陈维凯说，“你得学会自己变强，将周围的沙粒，全都磨成自己的东西……虽然这过程会很痛苦。但你必须这么做，你才能生存。”
    顾思意有些失神地看着那根项链。
    “所以，这是你跟我的告别吗？”
    他们分分合合了好多次，但是，无形中，她觉得他还是会走回她的生命里。
    这一次，她却相信，他是真的想要离开了。
    陈维凯又是一笑，目光里有一些亮亮的东西：“算是吧，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
    “风，是比我更可以依靠的那面墙。”陈维凯的目光晃了晃，眼神有些远，“是他的话，我就可以放心了……”
    是沈凌风的话，他就可以放手了，让她自己去走。
    不用再盯着她，怕任何来自外界的打击会伤害到她，击垮她……
    “如果是作为告别的礼物，你收下吗？”陈维凯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漆黑。
    顾思意觉得胸口有点堵，忽然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可是这礼物太贵重了。”
    “你可以不把它当成一份礼物，而是当成一句忠告：思意，我期待你变成一只蚌。”
    “忠告我可以收，可是这份礼物……”
    “顾思意。”陈维凯抬起眼睑，目光里有种破碎的光亮，“收下它，让我安心，你我再不相见。”
    顾思意的脸色又是恍惚的苍白。
    沉默了一会，她终于点头：“好，我收下了。”
    陈维凯眯起眼，很快乐地笑了……
    他为什么一直都在笑，他们的分别，他好像看起来一点也不痛苦。
    顾思意用力呼了口气，也许，他早就打算放弃了吧。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陈维凯起身，走过去接起电话，应了两声，挂下电话说：“车已经开到楼下了，你吃好后，就可以立刻送你回去。”
    顾思意放下筷子：“我已经吃好了。”
    “都没有怎么动过啊……”
    “我早上都吃得不多。”顾思意站起来，拿起沙发上自己的包包，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陈维凯打开了倒锁的大门，顾思意走出去，见陈维凯也要跟出来，阻止道：
    “陈先生，不耽误你的时间，让你的司机送我离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