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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一周后,甘陶瞠目结舌地在众合福利院里见到了魏孟崎。
    彼时,他正被一群大孩子小孩子团团围住,悠闲自适地逗着他们,慢悠悠地发糖。
    他身段好,容貌气质出众,自是吸引了福利院工作人员和护工们的目光。
    大家闲下,三五成群地小声谈论他——
    “听说是什么大出版公司的老板,给咱们院里老人区和儿童区捐了不少书,还有那些壁画,看着都贵。一二三楼那几间仓库也出钱全部整修,都变成了读书间。”
    “好像还办了个什么基金,赞助一些孩子上学。”
    “还真是年轻,长得也俊,见他这样倒还挺喜欢孩子的。”
    “……”
    甘陶深吸一口气,心乱如麻,神游天外地换了衣服,避开扎堆,干活去了。
    后来,他们还是在三楼仓库间遇到了——
    她路上遇到办公室的人替陈姨送旧楼改造资料,见着她逮住,直接交代了几句让她拿过去,自己匆忙往厕所跑。
    三楼,那几间仓库的门都开着,空气中有灰尘的味道。
    她循着声音走去,在门口就瞧见了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和站在中间的魏孟崎。
    她刚站稳脚,魏孟崎带着三分慵懒的目光就朝门口瞥来,两人目光相汇。
    “嘿,怎么变成你拿了?”陈姨接过资料翻了翻。
    甘陶耸耸肩,简单说了两句。
    一股自带压迫感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
    陈姨翻看着资料,嘴上嘟囔几句,漫不经心地往另一处走,连同魏孟崎身边的工人也一并随着她离开。
    那……她也走好了,走之前要不要说些什么?
    甘陶张了张唇,喉哽。
    算了,她双手僵硬地插回口袋,待会儿抬头朝他礼貌地笑一笑就好。
    她刚抬头,唇畔弧度还未展现,就见他低头若有所思地打量她脖子以下的部分。
    甘陶愣住,微窘,眼神忽闪。
    少顷,他突然伸手,捏了捏她手臂处的衣袖。
    甘陶心怦怦乱跳,讷讷地问他:“你、你做什么?”
    魏孟崎很正经的样子,挑眉问道:“这是你们这儿的工作服?”
    “对。”她松了口气,原来是对工作服感兴趣……
    “为什么有些人穿的是蓝色?”
    “蓝色的是工作人员,橙色的是义工。”
    “唔。”他露出恍然的样子,好似真的“虚心受教”。
    但她知晓魏孟崎绝不是会问废话的人。
    如此诡异的交谈,肯定……
    “那晚你是住这儿?”
    “嗯。”
    “第二天再来不行?”
    “那晚轮到我值班守夜……”
    “守夜?那晚下雪,你一晚没睡吗?”
    “不……睡了,睡得晚。”
    他漆黑透着靛蓝的双眸静静俯视她:“你在这儿做义工多久了?”
    甘陶想了想,抿唇道:“两年多吧。”
    魏孟崎又“唔”了声,慢条斯理地点头:“也就是和我们分手差不多的时间。”
    “咳——”甘陶做贼心虚地轻咳掩饰。
    正巧对上走来的陈姨颇有深意的视线,她脸顿时火烧火燎地烫。
    希望陈姨没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须臾,他自然得一副没事人模样,又偏头注意到她手里的箱子,挑眉好奇地问:“你手上拿着什么?”
    他今天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甘陶背部汗涔涔,掂了掂箱子道:“理发工具,待会儿要帮c区的老人理发。”话题带出,于是顺水推舟,“那我先走了,我在这儿还妨碍你们工作。”
    魏孟崎眯缝着眼去看眼前佯装镇定、急欲逃离的人,语气熟络跟老相识一般,调侃:“我很多都不知道,你会的还挺多。”
    “……”
    “再见,橙色小义工。”
    当晚,甘陶照例掐着时间赶回市区,迈着步子靠边快走,身后车辆打来一束光,光束中灰尘浮动,喇叭声响。
    她自觉让路,跨上台阶,喇叭像有寓意,又“嘟”了一声。
    甘陶回头。车牌尾号086的玛莎拉蒂缓缓驶来,车窗降下,驾驶座上一张熟悉的脸侧头唤道:“甘陶,上车。”
    甘陶噎了一会儿:“嘿……”尾音刚落顷刻闭嘴,这招呼打得僵硬又蠢。
    他左手撑在窗边,右手单手打着方向盘。开着窗,寒风呼呼地往里灌,暖气都被吹走了一半。
    魏孟崎满腹心事,但也察觉到甘陶时不时往他身上瞥的小眼神。
    他睨眼,撞上她的目光。
    “你不冷吗?”她伸手指了指窗子,气音小小。
    他瞟了眼开了大半的窗,笑了声,关紧:“忘了你是不抗冻的小鹌鹑。”
    大冬天的,一有点风灌进衣领,她就不自主地缩起脖子。
    车窗外景色呼啸而过,忽明忽暗。
    “魏孟崎……”
    “嗯?”听她唤他,陌生又久违的音调。
    她总爱念他最后一个字时带着尾音,又低又小,仿若没气。
    对面车道有轿车打来的前置灯光,他止不住眯了眼。
    “你现在是众合福利院的股东了吗?”
    魏孟崎好笑地瞥了眼甘陶:“我又没入股,怎么会是股东。”
    “那你怎么会突然想要赞助福利院?”她问出了今天梗在喉咙眼儿呼之欲出的问题。
    他眼风扫了下后视镜,打转方向盘,车子驶入直道。
    魏孟崎这才侧头望她:“那你为什么想去福利院做义工?”
    甘陶没吱声,欲言又止的神情。
    魏孟崎洞若观火,轻笑道:“我也一样。”
    隔了一阵,甘陶如释重负地微笑道:“挺好的。”
    没头没尾,魏孟崎却是听懂了:“尽我所能。”
    亦如二人最初的默契。
    车子驶入市区,道路畅通起来。
    甘陶一如既往地在车上小憩,魏孟崎叫了她两声,她才堪堪醒来,迷蒙地双眼左顾右看:“到哪儿了?”
    “你家住哪儿?”
    甘陶将这句话在脑子里反复琢磨,身躯一震瞬间清醒。
    她迅速辨别窗外建筑物,咬唇思忖道:“你待会儿放我在中山路口下就行。”
    半晌,她又双手比画道:“我去买点吃的,待会儿走路回去,很快。”
    她一撒谎或是心虚,就会条件反射地做手部肢体动作。
    魏孟崎但笑不语,并不揭穿。
    甘陶警惕地辨识路段,发现方向正确,放心地靠回椅背。
    嗯?
    她隐约察觉不对,好像和他相处,一次比一次自然了,这哪里像和前男友之间的相处模式。
    甘陶眉头锁起,正就着这个问题认真思考起来。
    一旁,魏孟崎波澜不兴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上次的电话号码,还在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