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我是在想葬礼的事。”
“今天看起来是个适合下葬的好日子。我希望那个该死的牧师不会讲很长时间。那群狂热的传教士总是这样,太迷恋自己的声音了。”
他拿起茶匙,向他的第一颗鸡蛋敲去。
咔嚓!
她想起她和玛丽·布莱基斯顿的那次聊天,就在布伦特打电话叫她去宅邸的两天之前。雷德温医生发现了一件事。事情紧急,她当时正打算找亚瑟商量该怎么办,那个清洁工突然就冒了出来,就像是被邪恶之灵召唤而来,所以她就把那件事告诉了玛丽。不知怎么回事,在某个忙碌的日子,诊所里丢了一瓶药。里面的东西要是落进歹人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而显然一定是有人拿走了它。她该怎么办?她应该报警吗?她不太愿意这么做,因为这样一来就免不了让她显得又愚蠢又不负责任。为什么药房没有人看管?为什么药柜没有上锁?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儿发现?
“不要担心,雷德温医生,”玛丽安慰道,“你让我去调查一两天。事实上,我有些头绪……”
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当时,她的神情不能完全说是狡黠,但却是了然于心,就好像她早已洞悉了什么,一直在等待别人拿这件事来向她求助。
而现在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当然,这是一场意外。玛丽·布莱基斯顿还没来得及和任何人说起毒药丢失这件事,但就算她和谁谈起过,他们也决计不会拿她怎么样。她绊倒了,摔下了楼梯。就是这样而已。
但是,当她看着她的丈夫用一根吐司条蘸溏心蛋黄,艾米莉亚不得不对自己坦承:她真的是忧心忡忡。
***
[1]颠茄,茄科、颠茄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含多种生物碱致命毒素。
[2]此处指“垮掉的一代”,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及六十年代初摒弃传统生活与穿着方式的青年。
[3]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简称riba,一八三四年以英国建筑师学会的名称成立,一八三七年取得英国皇家学会资格,与美国建筑师学会(aia)并称当前世界范围内最具知名度的两大建筑师学会。
[4]詹姆斯·冈(jamesgunn),苏格兰风景画和肖像画家。一九五三年,他为女王******画的肖像被英国皇室收入了皇家系列。
[5]阿尔弗雷德·芒宁斯爵士(siralfredmunnings,1878—1959),被称为英格兰最擅画马的画家,他的作品在英国和美国非常受欢迎,尤其是体育艺术界,芒宁斯的作品被一些富有的收藏家收购,其作品的最高拍卖价格接近千万美元。
[6]西蒙·埃尔威斯(simonelvis),英国战争画和社交肖像画画家,他的顾客不乏总统、皇室成员、政治家和社会,伊丽莎白女王很喜欢他的作品。
4
“我们为什么要去参加葬礼?我们几乎都不认识这个女人。”
约翰尼·怀特海德正在和他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较劲,不管他多努力地尝试,还是没能把它穿进扣眼。事实是那条衣领就是不能延伸到他的脖颈处。他感觉近来似乎他所有的衣服都开始缩水。那件他已经穿了好多年的夹克突然之间肩膀处就变紧了,那条裤子也是!他放弃与扣子继续搏斗,一屁股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他的妻子,杰玛,把盘子放在他面前。她做了一顿正宗的英式早餐:两个鸡蛋、一条培根、一根香肠、土豆泥和烤面包片——正合他心意。
“人人都会到场。”杰玛回答说。
“但这不表示我们必须得到场。”
“如果我们不去的话,人们会说三道四。不管怎样,这件事对我们的生意有好处。既然她已经死了,她儿子罗伯特大概会把那座房子清理出来,你永远都想不到会从里面发现什么。”
“没准只是一堆垃圾。”约翰尼拿起刀叉,开始吃早餐,“但是你说得没错,亲爱的。我想,露个面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埃文河畔的萨克斯比村庄里没有几家商店。当然,会有常规的那种商店,卖人人都需要的那些东西,杂七杂八——从墩布、水桶到吉士粉[1]、六种不同口味的果酱。那么逼仄的空间里竟然能容纳如此多不同种类的产品,说实话真是个奇迹!特恩斯通先生还在商店后面经营一家肉店——入口另辟一处,门前悬挂着条状的塑料门帘,阻挡苍蝇飞入——送鱼的货车每星期二会来一趟。但是如果你需要什么异域风情的东西,橄榄油或是某种伊丽莎白·戴维[2]在她书中记录的那种地中海产的佐料,你只能去一趟巴斯。那家名叫“普通电器商店”的店铺位于村广场的另一头,但是很少有人去那里,除非是去买备用灯泡或是保险丝。橱窗展示的大多数产品都积上了灰尘,不再时兴。还有一家书店和一家只在夏天营业的茶馆。广场外边的消防站前面有一个汽车修理厂,专卖一些摩托车配件,但却不是人们真正需要的那类配件。这就是村里商店的大体情况,在村民的记忆里一直如此。
后来约翰尼和杰玛·怀特海德从伦敦搬来了这里。他们买下了已经空置许久的旧邮局,把它改造成了一家古董铺,用他们的名字命名,玻璃橱窗上方是用老式的印刷体写成的店名。村里许多人都认为这间铺子卖的东西充其量算是小摆设而不是古董,但是店铺从开业之初就很受游客欢迎,他们似乎很享受在老式钟表、托比啤酒杯、食堂餐具、钱币、勋章、油画、玩具、钢笔,或是任何刚好在陈列的物件中挑挑拣拣的乐趣。当然,有没有人确实买过什么东西是另一回事。如今这家店铺已经开了六个年头,怀特海德一家人就住在店铺上方的公寓里。
约翰尼个头矮小、宽肩膀、秃脑袋。他的身材日渐发福,虽然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喜欢花哨俗气的打扮,总是穿着相当寒酸的三件套西装,常搭配一条亮色的领带。为了参加这场葬礼,他不情愿地翻出了一件相对肃穆些的夹克和一条灰色呢料裤子——虽然和他的衬衫一样,不太合身。他的妻子一身黑色装扮。她的身材非常瘦小,三个她加起来才能抵上一个他。她没有吃做好的早餐,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吃着一块三角形的吐司片。
“马格纳斯爵士和派伊夫人不会出席。”约翰尼喃喃自语,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出席什么?”
“葬礼。他们周末才能回来。”
“谁告诉你的?”
“我不知道。大家在酒吧里聊天时说起来的。他们去了法国南部还是什么地方。管他什么地方,对一些人来说无所谓,不是吗?总之,大家试图联系上他们,但是至今还没有成功。”约翰尼停顿了一下,手里拿着一片香肠。如果你听他现在说话的口音,你会发现一个很明显的事实:他人生的大部分时光是在伦敦东区度过的。他和顾客打交道的时候,用的是另外一种口音。“马格纳斯不会乐于见到这种情形的。”他继续说道,“他非常喜欢布莱基斯顿太太。那两个人可是亲密无间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和她之间有猫腻?”杰玛一联想到猫腻,鼻子上不由得爬上了一道皱纹。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可没这个胆子,尤其是当着他太太的面,况且玛丽·布莱基斯顿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人物。不过,她以前一直很崇拜他。连他那个部位在她眼里都是光芒四射,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儿!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给他的府上做清洁。掌管着府邸的钥匙!她为他做饭,为他打扫,把半辈子时间都献给了他。我确信他肯定想要出席她的葬礼,给她送行。”
“他们原本可以等他回来。”
“她的儿子想要早点处理完后事。不能怪他,真的。出了这样的事多少让人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