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要从那里进出是很困难的吧。如果是猴子就另当别论——”
“哈哈哈,是爱伦坡的故事吗?被害者是女的,地点又是密室,接下来就是莫格街了吗?”一旁的年轻鉴识员用诙谐的语气说。貌美的心爱学生横死之后还被如此调侃,使得教授心中十分不悦。他面无表情地说:“不可能,娇小的日本猴也许可以进来,但是不可能带着被害人进来。就算头能进来,肩膀也会卡住。”
浦上的眼睛看着下方,不高兴地鼓着腮帮子,一语不发。警部用眼角瞄了他一眼,突然很有精神地说:“其他可以通到外面去的,就只有排水管、自来水管和瓦斯管三个了。这里该不会有地道之类的地方吧?”
“这也难说,毕竟这是明治初年的建筑物,搞不好会有那种地方喔。有必要的话就把地毡掀起来看看吧。”技师一脸正经八百的模样,让浦上的表情变得更为忿怒,终于忍不住叫着说:“乱说一通。怎么可能会有地道这种东西?去图书馆查建筑数据不就得了。”
“与其去看建筑数据,还是实地勘察比较明确。”技师温和但不退让地说。
没多久水原刑警就回来了,向警部报告说换气孔的大小是二十公分见方,距离地板的高度是四公尺五十公分。
“这样一来,几乎可以锁定凶手进出的通道了。虽然也许是胡来,不过似乎有必要把地毡掀起来看喔,浦上。”
04
从那天晚上到第二天十二月三日,他们得出不少结果。首先是天野教授的报告,大致如下:一、现场发现的肢解尸体,皆属于香月绘美子。
二、深达心脏的九公分伤口是致命伤,几乎当场死亡。
凶器是手术刀或类似的尖锐物体。除此之外别无伤痕。
三、行凶推定时刻是十二月一日早上九点到十点。
四、分尸者手法熟练。
五、行凶时刻与分尸时刻之间,应该间隔数小时。
尤其从遗留在解剖台上的血液量极少这点看来,命案现场不在解剖室,
凶手是将已经流失血液的尸体搬入解剖室,再行分尸。
六、被害者有一个月身孕。
关于命案现场是解剖室以外的场所这一点,从十二月一日下午在进行解剖时室内并无异常看来,显然如此。
基于这份报告,刑警们为了寻找命案现场而分别查访。出乎意料,很快就有了发现。在大学后面,有一条与文教区格格不入的温泉旅馆街。在那条街末端,也就是面向大学围墙的一侧,有一间安全经济会的分会,它的地下室就是命案第一现场。今年夏天,以身为街坊的金融机关而大肆宣传的安全经济会,由于陷入反复经营不善、导致给兑,违反金融业法规,遭致勒令停业,曾引发广泛讨论,从那时起,这间分会也就拉下铁门,成为一间空屋。
香月绘美子应该是接到凶手的邀约电话,才会来到这间地下室。地板与一边的墙上都是从她的胸口喷出的血迹。但是从绘美子会乖乖照着吩咐来到地下室这点来看,可以想象凶手是她认识的熟人。在这样的旅馆街上,由于避人耳目在街上徘徊的男女并不少,所以不管是凶手的举动或是被害人的身影,并不会特别受到注意。凶手选择此处作为犯案地点,可说是十分聪明。
另一方面,鉴识课员在解剖室里再度进行彻底检查,但地毡下方是坚硬的水泥地,不可能有地道;地板也好、窗户也好、门也好、天花板也好,完全没有新的发现。他们所发现的,是明治时代的土木技师如何地有良心,以及解剖室是如何坚固到让人惊讶这两点而已。总之,很明显地,凶手除了打开门锁进出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手段方法可以使用。
另外,关于之前那个有疑点的密码锁,也已经确定若要打开这个锁,除了使用正确数字组合之外,就算有工具也无法打开。凶手遗留在现场的东西,每个都是新的,即使想试着从这里得到线索也毫无成效,因此除了打开门锁之外别无进出方法这一点,成为追查凶手的唯一依据。
十二月三日早上,田所警部前往大学时,已经大致调查出以上结果。他先把准备室的工友尾曲叫来,开始侦讯。
尾曲年纪四十,是个肤色黝黑,身高将近六尺的魁梧男子,不过大概因为身材矮胖的缘故,看起来好像只有五尺五寸高。最大的特征是他的长相:大约两个月没理过的秃头,凹陷的圆眼睛,宽阔的额头上浮现几条粗皱纹。
警部想起来,曾经在某本周刊杂志上看过一篇内容惊悚的文章,名为《与尸体同寝的男子》。但是从昨夜的侦查中得知,这个男人甚至还有比杂志上更惊人的秘密。
尾曲把挂在军服裤子腰际的旧毛巾拿下来,明明不热却擦着额头。
“坐下吧。”警部以高姿态说:“听说你会和尸体一起睡觉。”
“警官您每天都看周刊吧。可是我并不是如上面所写的那样,常常和尸体睡觉。”
“你不会怕吗?”
尾曲从鼻子深处发出哼了一声,脸上浮现让人厌恶的笑容:“要是害怕的话,不就啥都怕了嘛。要是心里害怕,就连路上的小石子看起来都可怕咧。相反地,只要不去害怕,不管面对什么都可以平心静气的啦。”
“尸体和小石子是不一样的吧?”
“真是如此吗?我虽然不懂什么困难的大道理,但我不觉得尸体会很可怕。不管是警官您还是我,不是早晚都会变成尸体的嘛。哪有自己害怕自己的道理。”尾曲搬出奇妙的理由。
“特别是美女,虽然在您面前这样说不好,但那真是好东西哪。不过机会很少就是了。”他是个单纯的男子,看得出来和尸体共寝一事让他非常自豪。
“说到美女——”警部切入正题。“是你杀了香月绘美子吗?”
“没、没有的话,请您别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她被杀害的地点,就在这里不远。你只要偷点空闲就可以去杀人了。”
“真是胡闹。而且警官先生,您倒说说我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去杀那个女的啊?”
“也不是说没有喔。某次你与尸体同寝的时候,你撬开了尸体的嘴巴,把金牙拿走,这件事被香月看到了吧。如果她向天野教授告发的话,你马上就会被赶出大学了。同时失去工作与住处,转眼之间变成游民。幸好香月没有动作,但女人心和秋天的气候一样不可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去跟教授说。在这种情况下,会怀疑你为了堵住她的嘴而灭口,也是无可厚非。还是说,你有当晚并无外出的不在场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