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去报警。”浦上瞄了一眼倚着记录桌才能勉强撑住身体的榎,然后慌忙地跑出去。在碎石子路上跑并不容易,浦上很快就气喘吁吁,榎从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来。“喂、喂,留我一人在那里太过分了啦。”
这时候,不管是浦上还是榎,已经没有闲工夫去管失去冷静的医学士是如何丑态百出了。
03
田所警部接到案件通知之后,马上率领一班人马搭乘吉普车到解剖室去。接着等候鉴识的摄影组人员从各个角度拍摄现场照片,再慢慢蹲下去,打开放在地上的包裹。他小心地从绳结处解开麻绳,打开油纸,里面包着的是沾了血的报纸,他再接着把报纸打开时,就出现了苍白丰腴的大腿。如此一一将五个包裹都打开之后,发现包裹里包着的分别是右大腿、下肢、脚掌、右前臂、手掌等部位。
“真奇怪,怎么没有身体呢?”田所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站起来。他看着解剖台,用下巴数着上面的东西。头和右上臂、切成三段的左脚,还有左手的前臂和上臂,总共只有七个部位。
“也没有左手掌哪。”水原刑警也说。
两人查看四周时,打开记录桌下方橱柜的刑警,急忙呼叫田所。他走近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看就知道是躯干的大油纸包裹,以及猜想应该是手掌的小包裹,也同样用麻绳绑好,简直像是放在冷藏库的火腿。
“啊,这个是——”
田所把“什么啊”这个语尾咽下没说,从大包裹旁边拿出白色的卡片。
“是货签。”水原刑警说。那是一迭整齐的寄货用纸签,数数共有二十张,连一张都还没用过。
田所警部苦着一张脸,把货签放在记录桌上。货签也好油纸也好,不管哪间店都有卖这两种东西,很难追查来源,想要查出究竟是谁买的,也就更加不容易了。
“一张也好,如果有写收件人的名字就好了。”水原刑警一厢情愿地说。
“是啊。现在的问题除了这些包裹到底要寄到哪里去之外,也必须要知道凶手寄送的目的为何。”
警部如此说着,双手环抱住胸前。把零碎的肢体寄送出去,这件事本身就存在相当大的风险。宁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寄送,案件背后似乎还有重要的关键。例如把尸体耳朵切下来,送给憎恨的人,某篇福尔摩斯的故事情节从田所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是那家伙,好像逃走得还挺仓促的样子。”水原刑警的大嗓门,毫不客气地打断警部的思考。
“嗯,有必要查一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凶手半途而废。是有人的脚步声接近了吗?还是切割尸体花太多时间,不知不觉天亮了呢……”
“可是啊,虽然这不能一概论定,但连那个自行车灯都没关就逃走了,我认为凶手应该是在很慌张的情况下逃走的。”
田所警部沉默地点点头,接着他以紧张的表情,将刚刚从桌下橱柜中拿出来的大包裹上面的麻绳用刀子割断。打开油纸,再拿掉报纸,和他们所想的一样,里面是年轻女人的身体。当只有驱干的雕像出现在美术展览上时,展现的是肉体之美;但被夺去生命的女子驱体,看起来愈是年轻,所呈现出来的血淋淋地丑恶也愈强烈。不管想象力再怎么好的人,要在脑海中将这副驱体完整回复成一个妙龄美女,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
但是,让人更感慨的是那一刀贯穿心脏的伤口。
“真残忍。”田所喃喃说着,将他如刀片般薄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接着,警部仔细调查摊开在地上的十四张报纸。除了三大报之外,还有像东京新闻等等数家报纸,可看出凶手努力想不留下任何线索,但是报纸上的日期都是十一月二十四日以后,其中最新的是包着左手掌的日本经济日报,那是昨天的晚报,也就是说日期是十二月一日。
“这是第六版。水原,你马上打电话到这间报社去,问他们第六版是几点印好,又是几点发派到店铺去卖的。”
“我知道了。”水原刑警大步走出去之后,警部又赶紧叫住他。
“啊啊,水原,我想借用这个房间的钥匙。你去找在研究室保管钥匙的浦上医学士。顺便去找天野博士,跟他说调查结束了,请他过来验尸。动作快点。”他如此命令。
警部接着将六把手术刀、剪刀、成捆的麻绳都仔细看过。手术刀和剪刀都很新,因此若要查明所有者是谁,就非得调查每一家医疗器材行不可。由此也可看出凶手的缜密心思。凶手应该戴着橡胶手套犯案,因为鉴识报告指出完全采不到指纹。
水原刑警大约十分钟后回来。天野教授和浦上医学士同时过来,跟在水原之后走入准备室。
“辛苦了,怎么样了?”
“报社那里的回复很简单。第六版是最后一版,印刷时间是傍晚六点五十分,派送到最近的一间小店时,大约是六点五十五分到七点左右。昨天的晚报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
“六点五十分印好,五十五分派送啊……”
警部把时间写下来,“这样啊,对方是谁?”
“是总编。”
“好,那就可以断定犯案时间是七点过后。啊,天野教授,很抱歉叫您过来,还望您能鼎力相助。”
教授陷入香月绘美子惨遭杀害的打击,丧失平日原有的神采。他一语不发地点头,然而科学家的毅然精神浮现于眉宇间,他立刻走进解剖室。
门关上之后,警部把视线移回来,“水原,钥匙怎么样了?”
在水原刑警回答之前,站在他后面,身材高大的浦上插嘴进来说:“刑警先生刚才跟我借钥匙,可是我拒绝了。因为我要对解剖室的钥匙负全责,若是没有大学当局许可,我是不会交给任何人的。”
警部没有说话,注视着他的脸。只消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个狡黠又冷酷的男子。那个大鼻子,也显示出他爱好女色的个性。
“发生这种事,最感到困扰的就是我了。我先说在前头,这不是我干的。而且钥匙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昨天晚上也一样。我再补充说明一点,密码锁上面的数字,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哈哈,这么一来,你是说凶手不是从这个门走进来的啰?”
“不,身为外行人,我不敢如此断定。凶手也有可能是从门口进出的。可是凶手应该打不开第一扇门的门闩和锁头,也打不开第二扇门的锁。这是我的意思。”
“那,你认为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嘛……我想说的是,凶手绝对打不开门锁。所以,凶手有可能是在门闩拴上的情况下,把门上的合叶拆下来。或是干脆把门闩上的螺丝钉卸下来也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