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你今天脾气有些冲了，那些都还是孩子，一个个乖巧的很，你这么严厉做什么。”
    “尤其是家睿那孩子，你前几天还夸他论点不错的，今天就被你骂的狗血淋头。”
    “你啊，总是这样……”
    李若玫站在病房的另一张床边，一边折叠衣物一边唠家常。
    话题从自己丈夫的学生那儿转到了病情上。
    李若玫想到医生说的，又是轻叹一声，“你这情况，等出院以后……估计是带不了学生了。就算你自己坚持，学校方面考虑你的身体，也不会答应。”
    李若玫心里明白，自己丈夫的情况已经算是高危，虽然平时不受影响，但是一旦受了刺激，很容易就一下子喘不过气走了。
    这种随时会一命呜呼的病情，哪个学校领导人敢作担保？
    即便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也得将人劝退不是！
    “天成，你想好什么时候和学生们说了吗？”李若玫眉头一蹙，将自己早上接到的校领导电话内容说了下，“他们已经有这个意思了。”
    张天成手上还拿着学生们留下的一份复印本，看了没几页。
    闻声，霍的抬头，目光锐利冰凉，“我要是不答应，他们能奈我何！”
    “他们有的是办法，你何必跟着犟，再说，你的身体情况本就不允许……”
    “无论如何，这一届必须带毕业。”张天成想到自己底下跟着的四个学生，揉着眉心，态度坚决，“最多一年，我带他们毕业……”
    之后，就不再带学生了。
    李若玫轻轻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她心里清楚，自己丈夫这个想法，多半是不太能被答应的。
    ……
    宋书颜抱着自己论文，小心翼翼的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收回来。
    恍恍惚，她一个人朝着楼下走去。
    走到一楼大厅，蒋秀琴电话打进来。
    “颜颜，你下午几点到家？”
    “啊？”
    “啊什么啊，你不是说这星期回家住，今晚上回家吃饭吗？”蒋秀琴被女儿的傻样子逗笑了，“我和你爸正在菜场呢，你喜欢吃什么，我们买些回去。”
    “水煮鱼要不要，颜颜，爸爸今晚给你做水煮鱼吃。”宋朝阳冲着手机喊了声，声音格外愉悦。
    蒋秀琴猛一巴掌拍过去，瞪了眼，“胡闹什么，她拔了智齿，这个月都得吃清淡的，买条回去清蒸就行……”
    宋书颜听着电话里自己父母的争辩，两人为了给她做什么而不断讨论着，她的精气神一下子就回来了。
    “妈，我想吃你做的排骨汤。”宋书颜对着蒋秀琴撒娇。
    电话里，蒋秀琴愣了下，随即愉快答应，“行，你想吃，妈妈下厨给你做。”
    *
    晚饭后，宋爸爸负责洗碗。
    宋书颜瞧着，不知怎么的，忽然开口道：“爸，我来洗吧。”
    话一出口，夫妻俩登时诧异。
    “你洗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蒋秀琴只觉得好笑。
    她轻轻摇头，有些不相信。
    自己女儿是个懒虫，而且是手控，让扫地倒垃圾那是挺积极的，但是洗碗洗衣服什么的，就支支吾吾特别不乐意。
    实在没办法了，也是要戴上手套的。
    为此，宋书颜大学开始住校，蒋秀琴还特意买了两双手套，为的就是方便女儿自己能够洗衣服。
    “家里手套破了，今晚算了，明天我去买双新的，你要是明天还想洗，我让你洗。”蒋秀琴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笑。
    甚至，冲着自己丈夫眨眨眼。
    宋朝阳却盯着女儿看了看，将碗筷重新放回桌子上，点头，“行，那你自己小心些，碗有些油，别摔了。”
    “哎，你怎么……”
    蒋秀琴欲要说什么，直接被宋朝阳拉着进了卧室。
    门一关，宋朝阳冲着自己妻子嘘声，“颜颜不太对劲。”
    “又怎么了？”
    “不知道，瞧着不太高兴，估计有心事。”
    宋朝阳说着又一脸酸味，“女儿不是和你谈得来么，等会儿去看看，套套话，看看她心里在想什么。”
    蒋秀琴一瞬就想到了那一天的事情。
    那个叫陆然的男孩子的电话，以及所谓的绝交什么的。
    她笑笑，“行，我知道了，应该没什么大事情。”
    估摸着，又该是吵架了吧～
    不过能让自己这么大大咧咧性子的女儿三天两头生闷气，这个叫陆然的，手段不简单啊。
    蒋秀琴这般想着，心里有了对策，在自己卧室等了会儿，开门走出去了。
    此时，宋书颜正在厨房里洗碗。
    她穿着卡通棉布的围裙，两手浸泡在白白的一大片洗洁精泡沫中，一个个摸索着，拿抹布在擦洗。
    一圈儿全部洗完，她将脏水倒了，塞上盖子，重新淋洗。
    蒋秀琴进来时，宋书颜已经洗干净，正拿着干净的抹布在擦水渍。
    “妈妈帮你一起。”
    蒋秀琴拿过另一块抹布，站到女儿身边帮忙。
    母女俩安静无声的干着活，很快结束了厨房的任务。
    蒋秀琴倒了杯温开水，递过去，看向女儿笑问：“颜颜，是不是不太高兴了，心里有什么事情，和妈妈说说。”
    “我……”
    “妈妈知道，你心里有事，慢慢来，先喝点水。”
    厨房够大，两人就这么靠在台子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本就是扯家常，慢慢的才绕进了问题中心，等宋书颜放松后说出自己的苦恼和困惑时，蒋秀琴却是声音一提。
    “你导师住院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蒋秀琴反应有点大。
    “就前几天，突然就晕倒了，后来抢救回来一直在住院。我今天中午本想让张导给指导下写论文的，就听到了这么个事情。”
    宋书颜一脸担忧，又带点儿不知所措的迷茫，“妈，您说，我们会不会真的要换导师啊？”
    她很喜欢张天成这个导师，特别特别的喜欢。
    “虽然，张导每次都凶我们，吼我们很大声，将我们批评的一无是处……可是我知道，他这都是为了我们好。我们的学年论文，还有平时的实验成绩，一直都是同届里最好的……”
    尤其想到自己，宋书颜心里酸酸的。
    “张导骂我骂的最凶……”
    她知道，老师对她的偏爱。
    蒋秀琴沉吟一会儿，却苦笑着说：“颜颜，这事情妈妈真帮不了你，这是你们学校领导会做的决定，你的导师是不是能够继续带你们，取决于他的身体状况，若真是如你所说一般，那确实是情况严重了，估计不太可能……”
    “不过也别灰心，事情没到最后，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颜颜，我知道你非常喜欢你的导师，那确实是个非常优秀且值得尊敬的老师，你想跟着他毕业，有这份心就很好了。若真的……你导师也不会怪你的。”
    蒋秀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的女儿重感情，对教导她的老师都存着一份天然的敬爱，对待师生情，她总是比一般人来得重视。
    中学时是如此，大学时亦是，没想到读了研究生，这种感情越来越浓重。
    这是好事，却也因为太重情感，让蒋秀琴有些担心。
    “颜颜，这不是你能改变的，做好自己就行，无论怎么样，你好好学习，优秀毕业，才是回报你导师最好的安慰。”
    宋书颜点点头。
    “谢谢妈妈，说出来，我心里好多了。”
    “回去睡觉吧，别想太多。”
    蒋秀琴把女儿送回卧室，转个身，冷不丁的撞上一堵肉墙。
    宋朝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眼神幽怨的看着，“你和颜颜说什么了，这么久？”
    蒋秀琴没好气白了眼，往自己房间走。
    “到底说什么了，你倒是和我说说啊～”
    “秘密，不说。”
    “哎，你这人怎么耍赖……”
    翌日，清早。
    宋书颜接到了久违的外卖电话。
    这一回，小女孩儿的声音有些惨兮兮的，带着哭腔，“小姐姐，我饿……”
    宋书颜睡意朦胧，脑子还处于半停机状态。
    闻声，只条件反射的报出外卖电话号码，“妹妹，你自己打电话叫外卖啊。”
    “姐姐，我快饿死了，你救救我……”
    小女孩儿的声音颤抖着，整个要哭不哭的，特别惨。
    她拿着手机，望着紧锁的大门，一直请求着，“姐姐，你给我送吃的好不好，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家里的饼干都吃完了，只有水……我不想喝了，我想吃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