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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凝汐妹妹所说的选择……可是指离开这个皇宫……离开皇上吗?”
    “这不正是皇后娘娘您一直希望的吗?”
    安若溪亦是嘴角微微一笑。事到如今,又何必再遮遮掩掩的伪装,索性摊开来讲,反倒痛快。
    不……沐凝汐……本宫更希望你死……
    明若春水的美眸中,有嗜血的艳光,一掠而过,稍纵即逝,刹那间便已敛去,仿佛从未发生过,苏苑莛化妆精致的脸容上,笼着毫无破绽的讽笑,曼声开口道:
    “看来凝汐妹妹果真很了解本宫……只可惜……这皇宫里禁卫森严……就算凝汐妹妹你不顾斓曦殿众多奴才的性命,真的踏出了这里……你也不可能有机会走到外面去的……”
    “我当然知道……所以妹妹才需要姐姐你的帮忙……”
    唇瓣间泛出同眼前女子如出一辙的盈盈笑意,安若溪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笃定而自信。
    “本宫真的很想知道……凝汐妹妹从何处来得这般想法……认为本宫一定会帮你呢?”
    苏苑莛神情悠悠,高贵风雅,胜券在握,畅意自得。
    “姐姐您这话只说对了一般……因为这不仅仅是在帮妹妹我……更是在帮皇后娘娘你自己……不是吗?”
    眉目似远山,遥遥而淡然,安若溪语声清越,无喜无悲,无波无澜,仿佛在倾谈的只是一件再公平不过的交易。
    “帮本宫自己?”
    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一个笑话般,苏苑莛不由娇声笑了起来,只是这撩人心魄的如花笑靥,荡到黑珍珠一样的瞳孔里,却瞬时化为一片冰冷,仿似浸在千年雪窖里,刚刚捞出来,沁寒幽凉,锥刺入骨。
    “怎么?难道凝汐妹妹你认为自己的存在……会威胁到本宫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吗?”
    安若溪听得出,尽管极力压抑与隐忍,但从苏苑莛檀口里倾吐而出的字字句句,却仍无法自控的渗出几分怨毒与仇恨来……
    “会不会威胁到皇后娘娘你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皇后娘娘自己应该最清楚……妹妹我走到今日的境地……背后不知有姐姐几多功劳呢……很多事情,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若是苑莛姐姐舍不得妹妹离开……不愿意助妹妹一臂之力……那妹妹也只好死了这条心……从此之后……一定留在这个皇宫里,好好陪伴姐姐……后宫日子寂寥,最适合争宠斗狠,算尽机关……如此,也可印证一下……在淳于焉眼里、心底……到底是谁比较重要……”
    望着面前女子,因为自己的一番话,容颜秀丽的面庞之上,瞬间聚散开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一双白皙细嫩的玉手,更是不自觉的紧紧握起,依稀可见那薄透的手背上,有根根微细的青色血管凸起,似蜿蜒的一条条小蛇,诡异而触目……
    安若溪不知道自己事到如今,还争这一口意气干什么……是不忿于她的所作所为,抑或是在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还对那个男人抱有丁点的情愫……不……怎样都好,无论如何……她都必走无疑……
    “好……本宫帮你……”
    红唇似血,绽开烈焰般的媚笑,苏苑莛娇声开口,嗓音轻曼而优雅。
    这样的结果,安若溪早已预料到,心中一片平静,指尖,却终不免轻颤,悲凉若水。
    夜色茫茫,无星亦无月,高远的天空,深不见底,似被人泼了浓墨一般,漫延着绵绵不绝的黑暗,无穷无尽,永无了期。
    奔驰的烈马,像是要将安若溪的五脏六腑都颠簸出来一样;澎湃的血液,在体内迅速的流窜与呼啸,所过之处,滚烫如火,点燃成烈焰一般的炽热,灼烧着皮肉的空隙,仿佛要穿透那长满颤栗的一寸寸肌肤,泯为灰烬,迫不及待的胸腔里逃逸出来;耳畔是猎猎的春风,料峭而冷越,吹拂在脸颊之上,有如刀割,像是要生生的带着她心底的某处血肉一同撕扯而去,再也寻不回来了……
    拼命的打马向前,安若溪不敢回头……怕只一眼,便足以牵绊住她逃离的脚步……而她,决不允许自己再有任何的不舍,任何的犹豫……那一座灯火辉煌的皇宫,正在她的身后,渐行渐远,最终埋没在一片黑暗中……
    冷寂如坟墓的斓曦殿,跪满了一地的奴才,鲜血潮湿而浓稠的气息,荡在凄幽的闺房里,凝结成十八层炼狱般的阴厉与恐怖……
    男人毓秀挺拔的身姿,坚若磐石,有如掌握世间生杀予夺大权的神祗,高贵不可触犯;刀削斧砍般的俊颜上,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漫延开大片大片的残戾,血色如雾,将那漆黑的瞳仁满满占据,仿佛随时都会从中迸射出千万根利箭,毁灭殆尽。
    苏苑莛静静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却隔着千山万水一般的距离……她差一点就将他留在了自己的床上……但是最后关头,他却毫不犹豫的推开了她……就仿佛与那个女人心有灵犀似的……他很快发现了她的消失……
    “她去了哪里?”
    冷如刀锋的嗓音,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一笔一画的挤出来,卷着从黄泉碧落而来的死亡之气,划破天地,不知所起,不知所踪。
    没有人说话,恐惧早已令他们失却了语言,惟有簌簌发抖的身子,在鲜血弥漫的斓曦殿里,震荡成奇异的频率。
    “拖下去……别让他们死了……”
    又平又硬的话声,殊无温度。死,并不可怕,最折磨人的,永远都是生不如死。
    那派去追踪的侍卫,就在这一片哀嚎之中,匆匆而来。
    “启禀皇上……找到娘娘的踪迹了……”
    沐凝汐……你以为自己逃的了吗?朕早在你身上下了追魂香……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朕也会将你抓回来……你离不开朕的……
    眼前的玉拂山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古旧而衰败。
    老迈的管家将安若溪带到其中的一个房间之后,只说了一句“姑娘稍候,连爷一会儿就到”,便沉默的退了下去。
    安若溪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终究未来得及出口。
    寂然空荡的房间里,隐隐弥散着飘渺的腐朽之气,仿若许久不曾住过人烟;黄花梨木的桌子上,仅放着一盏青花勾连纹八角烛台,凝郁的红烛包裹着纤细的烛芯,端顶跳跃着昏黄的火焰,晕出一圈圈浅淡的光晕,映在斑驳的墙面上,有如鬼影重重。
    残灯如豆,安若溪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那个男人有否知道自己逃了出来……不会的……苏苑莛一定留得下他……
    可是,心口为什么还是会痛?像是被人千刀万剐着的疼痛,血肉一寸一寸的被片下来,空了一大块儿,再也补不回来了一般……她的身子,已经逃离……但她知道……她砰然跳动的心,却仍停留在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永远都逃脱不了……
    没事的……安若溪……端木谨很快就会赶到淳安国的……到时候,你就可以跟连大哥,还有表嫂,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就算你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将那个男人的名与姓,从心脏里剜去……也没有关系……
    右手紧紧抵住左胸,惨痛,不能抑止……痛到麻木……习惯了便好……她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习惯……
    挂在房檐下的风铃,摇曳出不安的脆响,似细细的呜咽,凌乱而断续。
    有粗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安若溪尚未来得及敛去眸底的累累伤痕,巨大的房门,却一下子被撞开,轰然响彻的闷重之声,激荡在凛冽春风里,经久不散。
    “你们是什么人?”
    短暂的震惊过后,安若溪压抑住心底的恐惧,双目死死盯着那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五个黑衣蒙面人,一壁下意识的向后退着,一壁故作镇定的开口道……衣袖里冰冷的匕首,紧紧贴着她细致滑腻的肌肤,熨帖而温暖……那是她从斓曦殿带走的唯一一件东西……也是那个男人曾经送给她,用来防身的……
    “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汐妃娘娘……”
    粗噶的嗓音,像是锐器划在生铁上一般刺耳,黑色的面巾遮去了男人大部分的脸容,惟留一双眼睛,似大漠上,旱季里,饥饿的秃鹰,灼灼的盯紧它的猎物……
    不寒而栗的感觉,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在这强烈的不祥预感之中,安若溪听到那为首的蒙面人狞笑着开口,说的是:
    “娘娘您既然不愿意留在斓曦殿里,好好的做您的贵妃……于是便有人索性将娘娘赏赐给了我们几兄弟……我们是来伺候娘娘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