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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明知道留下来,将会面临的悲惨境地……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只因无法拒绝那个人的希望……心,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撕碎一般,化成无数的粉末,飘飘荡荡在安若溪体内的每一个角落,将那些不能呼吸的炙痛,狠狠的传遍四肢百骸,打断了,揉烂了,再粗暴的缝补起来,接受新一轮的肆虐,周而复始,无休无止一般……
    女子美丽的眼眸里,激荡的所有一切情绪,或悲哀,或痛楚,或茫然、或凄苦,无论怎样的暗流汹涌,却全都是为着另一个男人……自始至终,与他淳于谦无关……不,他不甘心,他要将她对那个男人的所有爱恋与痴迷,都赶了走;他要她对那个男人,只有怨,只有恨,再不能被他蛊惑……
    “后悔了吗?”
    眸色惨戾,淳于谦一把阴鸷的嗓音,残酷而决绝:
    “朕的四皇弟……他明明知道你与腹中的孩儿,都在朕的手中……只要他胆敢谋反,你二人的性命必定不保……但他还是毅然而然的反了……之前……本王给过他机会选择……但他选择带走的那个人,却是另一个女子……沐凝汐……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吗?”
    从男人削薄的唇瓣间,徐徐倾吐出的一字一句,皆化为千万根利箭,毫无偏差的射中安若溪的心底,将那些千疮百孔的伤疤,再次狠狠的撕开,任鲜血淋漓,皮肉模糊,痛不欲生……可是那一道道惨烈的伤口上铸刻的名字,却仍不过“淳于焉”三个字而已……
    虚弱的双腿,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沉重力量,如坠了一块千钧巨石般,拖着她不断的往下深陷,直似要堕到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永无超生之日……
    意识陷入一片昏迷之际,安若溪模模糊糊间,听到施玥珞焦切的唤着“汐儿……”,那样温暖的嗓音,似一线脆弱的光,照亮了她短暂的希冀,然后熄灭成灰,无知无觉……
    “我的孩子……”
    从无穷无尽的梦魇中,猛的惊醒,安若溪直直坐了起来,眸底一片恐惧,望向自己的小腹……
    “汐儿……没事的……”
    施玥珞来不及为女子的醒转而松口气,便急急安抚着她的情绪,一把柔柔的嗓音,焦切而温软:
    “没事的……御医刚刚来为你诊视过……胎儿无事……他平平安安的睡在你肚子里……别怕……汐儿,没事的……”
    许是女子的安抚,真的有效,安若溪渐渐平静下来,双手紧紧抚在小腹之处,拼命的感知着那跳动在里面的小生命……像是终于确认了一般,安若溪一颗揪于半空的心,仿佛再也没有力气悬着,倏然松懈了下来,一切的欢喜、痛苦、恐惧、无措,也都在这一刹那找到了出口,凝向面前女子的眼眸里,滚出大片大片的泪水,止也止不住……
    “皇嫂……我的孩子……真的没事了吗?
    安若溪像一个迷了路,陡然间找到亲人的小孩子一般,紧紧扑在施玥珞的怀中,汲取着她的温暖,颤抖的身子,宛如寒风中坠在枝头的最后一片枯叶,随时都会被狠狠摔落下来……
    似一根刺,狠狠扎进淳于谦的心底,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再也无力拔除一般……
    朦朦泪眼之中,安若溪陡见那立在不远之处,尊贵如神祗,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一颗稍得宽慰的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拽着她从高悬的半空,直直跌进深不见底的山崖,摔个粉碎……
    “表哥……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
    僵硬的身子,缓缓从施玥珞的怀中脱出,安若溪抬眸望向面前的男人,一把暗哑的嗓音,尚凝着哀哀痛哭过后的大片哽咽,溢满讲不出声的苦涩、彷徨、无措与乞求,重重撞击在淳于谦的耳朵里,化成无数的悲凉若水,漫延至血管深处,顺着体内每一条经脉,流遍全身……
    男人微微撇开头去,仿若连多看她一眼都不屑,寒眸凌厉,如刀似剑,不知射向何方,惟有嗓音冷冷,不带分毫的感情,又平又硬,从薄唇间,沁凉的吐出来:
    “你放心……在胜负未定之前……朕会留着你与腹中那块肉的性命……你最好祈祷上苍……这场仗……不要那么早的打完……”
    语毕,男人不再停留,拂袖即去。
    望着被双手紧紧护住的腹部,安若溪的眼底,终是不可避免的狠狠划过一道伤痕。心中千头万绪,交织成“淳于焉”三个字……可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不在她的身边……
    心痛欲裂,不能抑止。
    禁足在凤玉宫偏殿的日子,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除了失却自由以外,安若溪的一切饮食起居,吃穿用度,都与先前无异,甚至不时有御医前来为她诊平安脉,偶尔施玥珞也会过来陪她说说话……却决口不提两方的战事如何……没错,淳于谦下旨,宫中众人,无论任何人等,都决不允许将外面的消息,有一分一毫的透露给她……
    安若溪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用意如何……这样与世隔绝般的日子,一开始,心自惴惴,仿若既殷切的期盼着那个男人的消息,又极之的恐惧着与他有关的迹象……矛盾而不安……无论结果怎样,对她来说,都是磨难……
    直到大夫嘱咐她,这般的殚精竭虑,对腹中孩儿不好……渐渐的,安若溪却也心平气和起来……既然她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惟有顺其自然的面对……未来怎么样,她想不到,也不敢想……她能做的,仅是尽自己的一切所能,护住肚子里的小小生命……在这个世界上,他唯有她,她亦唯有他……这样便足够了……
    日子仿佛白驹过隙般走得极快,又仿佛水滴石穿般踟蹰不前,但无论如何,时间都不会因着任何人的期盼而改变,没有早一步,也绝不会晚一步,该来的总会卡着点来,逃也逃不开,躲也躲不掉,永远面无表情的迫着你接受……
    所以当惶恐难忍的宫人前来传旨,说淳于谦在露华殿里等她的时候,安若溪隐隐觉得,她最恐惧的事情,终于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右手抚了抚那渐已突起的小腹……算下来,从得知淳于焉起兵之日,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眸色微恍,敛去心底一切暗涌,安若溪跟着宫人,朝露华殿的方向而去……
    偌大的露华殿,空荡如坟墓。
    流水一般的宫人,早已不知去了哪里;朱红的波斯毯,失了颜色,暗淡的似洒了大片大片的蚊子血;间或有三两只琉璃盏,歪歪斜斜的倾倒在上面,美酒淌尽,蒸发的连痕迹都不留;原本灯火通明的大殿,此刻惟余星星点点的几枚蜡烛,兀自不肯熄灭,固执的燃烧着噼里啪啦的脆响,在寂寥静默的空气里,蓦然炸起,惊心动魄;间有不知从何处而来,又将归向何处的冷风,斜斜的吹拂着呼啸着,将一把摇曳的烛光,越发搅得心神不定,忽明忽暗,有如暗夜里,荒草杂生的坟茔上,一簇一簇升腾起的茫茫鬼火,影影绰绰着魂魄未灭的执念……
    曾几何时,这里还是一片觥筹交错,热闹熙攘的景象,如今回想起来,似做的一场零零碎碎的梦,恍如昨日,却又恍如隔世……
    只是,这样的感触,太不合时宜,无谓追究,安若溪抬眸,望向前方……男人玉立挺拔的身姿,正背对着她站在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之前,坚韧而孤清,仿若世间没有任何的风霜雪雨,能够将他击垮与折弯一般……
    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身形动也未动,不知在望些什么。
    “表哥……”
    敛了敛喉咙间如黄连般的苦涩,安若溪轻声唤道。算下来,自淳于焉起兵谋反那天起,她就再未见过眼前这个男人,已两月有余……淳于焉……不知他现在,又是怎样的光景?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窜出那个男人的名与姓,在安若溪千疮百孔的心底,复又毫不留情的划下一道重重的伤痕……他就像是躲藏在她幽暗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的一条毒蛇,总在不经意间,狠狠跳出来,咬她一口,提醒着他在她生命中的存在,无日或忘,无刻或忘……
    眉间微恍之时,淳于谦却已是缓缓的转过了身子,但见他英朗俊逸的一张脸容上,虽经过精心的修饰,却仍无法掩饰那从心底泛出来的一种疲惫与憔悴,刺激着安若溪敏感的神经,难受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淳于谦定定的望住面前的人儿,一双精厉的眸子,因为失却了平日里久居高位的强势,泛出星星点点的迷惘之色,深棕的瞳仁,仿若落在安若溪的身上,又仿若穿透她的影子,去到更遥远的过去一般,飘渺而恍惚……
    “表哥?从前汐儿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