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苑莛微微一笑,即便面容上是如此的心事重重,嘴角的笑容却仍娇媚而温柔。
“臣妾适才在想事情,所以有些吃不下。”
“在想什么?”淳于焉随手拉她一起坐下,问道。
“臣妾在想凝汐妹妹的事。”
如星般的美目凝视着身畔的男子,停留了片刻,苏苑莛方道。果然便看到他在听到“凝汐妹妹”几个字之时,一双寒眸中,不自觉的一闪,虽只是稍纵即逝,她却看得分明。虽早已是意料之中,却仍不免心中一沉。
“想她做什么?”似停顿了须臾,淳于焉如不经意般问道。眼眸却不知落在何处,晦暗难明。
苏苑莛如若不知。
“自从凝汐妹妹溺水失忆之后,比之从前,性情大变……”
淳于焉心中一动,这一刹那闯入脑海里的竟尽是那个小女人张牙舞爪的模样。
“何止是性情大变,直如换了一个人才是真。”来不及深思熟虑,他的嘴已经先于他的心,脱口而出。
等到淳于焉意识到这一点之时,正好触到苏苑莛投射过来的眼神,微微惊诧之中犹带着三分我见犹怜的伤感。
淳于焉心中又是一动。便见苏苑莛轻轻的低下头去。
“何止是凝汐妹妹与从前大相径庭,就连王爷你都似乎有些变了。”细细的嗓音低声道。
“本王?”微带犹疑,淳于焉道:“本王哪里变了?”
抬眸,苏苑莛望向身畔的良人。
“凝汐妹妹三番两次的冒犯王爷,若是换做从前,哪怕是凝汐妹妹没有犯错,王爷也必不会轻易饶过……而现在,就连王爷自己都承认,容忍了凝汐妹妹的放肆……”
淳于焉目中一闪,脑海里掠过沐凝汐那倔强且执拗的模样,她连名带姓的唤他“淳于焉”;她不怕死的骂他“混蛋”;她咬牙切齿的对他的质问;她慧黠的在他面前耍小聪明……
这种种的种种,诚如苏苑莛所言,如果换做从前,他可以让她生不如死十回,但如今,他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抹莫名的情绪在滋扰着他,令他不自觉的迷惑。真的是他变了吗?
望着淳于焉眸中的惘然之色,那是苏苑莛在他的身上从未发现过的,心,狠狠的一沉。
“王爷,臣妾想说……”将淳于焉的思绪拉回到自己身上,苏苑莛继续道:“今日之事,王爷对凝汐妹妹的处罚,仅仅是因为她与连亦尘皆是皇上派来的人……亦或是像凝汐妹妹猜测的……王爷是在吃她与连亦尘的醋……”
声音渐低,苏苑莛微微垂下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似乎在诉说着隐忍的委屈。就在适才,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当她说到最后一句之时,身畔的淳于焉那俊逸的眉眼,不自觉的一跳。
只听“啪”的一声,淳于焉已拍案而起。
“笑话,本王岂会为一个女子而吃醋……”凛冽的嗓音如刀锋一般划过,那样坚定的掷地有声,听在苏苑莛的耳朵里,却别有一番苦涩滋味。
他虽不会为沐凝汐而吃醋,但也决计不会为任何女子而吃醋,这里的任何女子,自然也包括了她苏苑莛吧?
“王爷……”起身,苏苑莛轻轻的挽上淳于焉的胳膊,柔媚的声音中犹带着几分无助的惶恐,继续道:“臣妾好怕……凝汐妹妹,自从所谓的失忆之后,真的改变了好多……臣妾不是担心王爷会因此喜欢上她,但她毕竟与皇上,与端木谨都有所牵连……臣妾只怕这一切都是他们精心策划的另一场阴谋……”
如愿以偿的看到淳于焉在听她提到“皇上”“端木谨”几个字眼之时,眸中一厉,以及浑身上下瞬间冷凝起来的气息,苏苑莛一直紧紧揪着的一颗心,总算有了片时的松懈。
“臣妾只怕王爷会被凝汐妹妹所迷惑,到时中了这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圈套……”
话音未落,淳于焉已经甩开了环绕在胳膊上的皓腕。深不见底的星眸里如凝结了一层寒霜,冷气逼人。
“迷惑?”冷笑一声,淳于焉道:“就凭沐凝汐那个女人?”
“本王从前不给她这个机会,现在也一样……本王会让她永远都丧失这个资格……”
凉薄的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还无的笑容,轻淡却残酷。
苏苑莛心中一动。如被绳索紧捆的一颗心,此刻总算又松了许多。
“死淳于焉,臭淳于焉,烂淳于焉……混蛋,变态,无耻……”
一边狠命而笨拙的砍着木头,一边暗哑着嗓子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最恶毒的骂人词语统统拿来形容那个淳于焉,安若溪还是觉得不解恨。
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被他掐死在手中,直到现在脖子还是又红又肿,嗓子又干又痛,连稍稍转一下头,都费劲的要命,兼且疼得龇牙咧嘴,安若溪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还不算,想到接下来的三个月,自己还要像此刻一样被他如奴隶一般使唤着为其砍柴,而且更是连累了连亦尘受到更重的惩罚,安若溪就恨不得把手里的木头当成是淳于焉一样给劈成两半。
但无奈那木头真的像那个混蛋一样的又臭又硬,安若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任凭双手都磨出了茧子,还是无法将其大卸八块。
白白细细的玉手,已经被一根根的木头折磨的又麻又痛了,安若溪气的简直快要发疯了,也不知是在跟谁赌气,更拼命的劈着柴火。
“啊呀……”
刚刚端了茶水出来的陆笼晴,听见这一声惨叫,慌不迭的将茶杯随手一搁,便奔到了安若溪的面前。
如烫手山芋般的扔掉那笨重的斧头,安若溪眼睁睁的瞅着自己那可怜的小手,但见原本细嫩的像刚剥了壳的荔枝一样的手心上,一个大大的血泡被磨破了,此刻正汩汩的往外流着血水,火辣辣的刺痛如针扎似的,疼的让人咬牙切齿。
“娘娘,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奴婢这就帮你上药。”
一旁的陆笼晴瞧着这血肉模糊的样子,更是难过,忙扶着安若溪进了里屋。
“啊……好疼……”
尽管陆笼晴已经尽量轻手轻脚、小心翼翼,但是被她稍加碰触的伤口,还是痛的无以复加,安若溪忍不住叫出了声。吓得在一旁上药的陆笼晴忙缩回了手。
“娘娘,对不起……是奴婢太不小心了……”
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陆笼晴嗫喏的道。
看着她内疚的模样,安若溪反倒不好意思了。只得咬着牙,忍着疼安慰道:“没事……你继续……本来就不怪你……”
“要怪就怪那个变态王爷淳于焉……他凭什么说对别人滥用私刑就滥用私刑啊……”
一想到他下令处罚她和连亦尘之时,淳于焉那张可恶的嘴脸,安若溪只觉又是气愤,又是懊恼,更有一股莫名的委屈,直从心底冲了上来。
望着自己的双手上那si个被磨破了的大大的血泡,安若溪恨不能自己会那个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功夫,也好让那个淳于焉也尝尝这种十指连心的苦楚。
不由愤愤道:“混蛋淳于焉……你最好祈求上天有朝一日别让你落到我的手里,否则我一定让你……”
就在安若溪犹豫着某一天淳于焉落在自己手中之时,自己“一定让他……”怎么样的时候,突然听得一个寒如刀、冷如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想让本王怎么样?”
安若溪来不及心跳,条件反射的向着说话之人看去,果然便见淳于焉如一尊神祗的雕像一般站在门口。
其时夕阳西下,屋里的光线已渐渐的羸弱,淳于焉高大挺拔的身躯,将屋外橙红色的阳光尽数挡在背后,让脸上的一切表情显得模糊而恍惚。
纵使这样,安若溪仍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双深如寒潭的凤眸,此刻正灼灼的盯着自己,似刀锋般的眼神紧紧的钉在自己身上,像是要将自己千刀万剐了一般。
空气中隐忍的危险一触即发,背后如同一条冷蛇迅速的爬过,带来不寒而栗的触感。安若溪顿觉身上十分没出息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转念又一想,她安若溪岂能这么轻易的就被他吓退?遂强压住心底那不期然而生的一股恐惧,仰了仰头,挺了挺胸膛,强硬道:“这个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那一天到来了,我再决定也不迟……啊……”
话音还未落,安若溪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下一刹那,腰身突的一紧,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身子便不受控制的撞上了一个坚实如铁的胸膛,竟是如鸡蛋碰石头一般,撞得生疼。
“好一张伶牙利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