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和李师师从皇城出发坐船足足走了一整天,等到了《梁园》时天色已晚,宋徽宗没有让安排公务,早早地就和李师师倒床休息了。或许是因为舟车劳顿,二人转天早上红日高照还没起床,随行的御厨房厨师,已经把早餐热了三回了,才听到皇上的起居室传来了洗漱的声音。
周邦彦也同宋徽宗一起来到了梁园,这时,他在宋徽宗的房门前焦急地等待着,背着手、转着圈、踱着方步。
“周学士,我们可以进去了吧?”一个厨师走过来问道。
“还是我先进去探探情况,应天府尹在门房都喝了三壶茶了,他有要事求见。”周邦彦回答。
“好,你先请。”
周邦彦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只听到屋内传来了皇上的声音:
“进来。”
“皇上早安!”周邦彦进门施礼问道。
“嗯!”徽宗点点头,“早餐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御厨师就等在门外。”
“先让他把饭菜端到里屋,师师饿了。”
“好!”周邦彦叫厨师进门送餐,又对徽宗说道,“皇上,应天府尹求见。”
“他有何事?”
“他想问皇上去不去《应天书院》?”
“那地方我当然要去,回来我在那里见他。另外,让他一定要作好保安工作。”
“是的,皇上。”
“邦彦啊,我先和你说几句。”宋徽宗看周邦彦想要告退,给叫住了。“本朝官员中,你艺术修养最高。我这次带你出来,主要是看中你这方面的才能。你这几天要好好转转,要认真研究《梁园》建筑的特色。王黼主管艮岳的施工,而你主管设计,你要晓得,一个建筑,它的质量再好、用料再讲究,要是样式难看,一切都会前功尽弃的。”
“是,微臣明白。”
“昨晚进《梁园》时,我发现走廊里有几处天棚画得不错。”
“是的。一大早,我就让画工临摹了。”
“书画临摹的关键,是要取它的意境。艮岳建筑的雕梁画栋可不能照搬照抄这里的作品,要有创新、有突破。”
“是的,微臣明白。”
“研究《梁园》建筑,要做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是!”
“过两天,我要到《应天书院》,那里的建筑也是不错的,你也要安排人临摹下来。”
“是的!皇上。另外,您在《应天书院》是不是要对那里的学子训话?”
“我当然要讲几句。可……师师在我身边,精力无法集中,你就替我把讲演稿拟好吧。”
“我来时就写好了,请您过目。”周邦彦从兜内掏出一张纸片来。
“哈哈……你这次态度倒是蛮积极地。”宋徽宗高兴地接过稿子,放在了桌上,“我回头看。”
“皇上,我和府尹要商定这几天的日程安排,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没有了!”
“皇上,没事我先告退了。”
“好!”宋徽宗起身,看周邦彦走出了客厅,然后转身进了卧室。
这时,李师师已经梳妆打扮完毕,坐在餐桌前等着皇上就餐。
“师师,怎么还不吃呀?”宋徽宗问道。
“我在等皇上。”李师师温柔地说。
“一起吃吧。”徽宗说完,坐在了餐椅上。
“皇上还要去《应天书院》?”
“那地方我当然要去。《应天书院》是我朝重要的学府,它培养的学子出了不少栋梁之才。”
“都有谁呀?”
“知道范仲淹吗?”
“知道,知道,”李师师抢答,“邦彦老师给我讲过他的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哈哈,师师进步还是蛮快的。来,赏你块鸡腿吃!”宋徽宗用筷子夹了一段烟熏鸡腿放在了李师师的碗里。
“谢皇上!”
“范仲淹早年曾在《应天书院》求学;后来,他又在书院教了一段书;再后来,他又到各地为官;最后他死了,朝廷才追认为兵部尚书。”
“为何……他死后才被追认为高官?”
“活着时没看出来呗。再说,是金子埋在土里也能发光。”
“有道理。”
“晏殊,你知道吧?”
“好像前朝有个宰相叫这名字。”
“对了,他活着时就官居宰相之职。他也在这里教过学,他对《应天书院》的贡献最大。人们说,自五代以来,天下学校废,兴学自殊,‘殊’就是指的晏殊、晏丞相。”
“哇——,原来《应天书院》这么出名呀?”
“出名的书院我朝还有四所,知道是那几所吗?”
“皇上请讲?”
“有潭州的《岳麓书院》、江州的《白鹿洞书院》、登封的《嵩阳书院》,还有就是这里的,南京的《应天书院》。”
“是不是《应天书院》最好?”
“是呀!其中有一年,这里一百个学子赶考,就有五六十人考取了功名。成材率很高。《应天书院》后来改为了南京国子监,是我宋朝唯一的升格为国子监的学府。”
“皇上,我也想去那里看看。”
“师师,你还是别去为好,那里不同《梁园》,地处闹市区。”
“有人怕什么?”
“我去到那里,肯定要对莘莘学子们讲几句话,另外,还要会见当地的官员,等明天,邦彦把我这几日的日程安排好了,你一看,你就知道我有多忙了。师师,我真是没时间陪你、照顾你。”
“皇上真辛苦,出外游玩也要工作。”
“当了皇上呀,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在工作,就连和你睡觉也是工作。”
“此话咋讲?”
“孕育下一代嘛!”
“讨——厌!”李师师嬉闹着。
“自大宋朝建国以来,”徽宗继续说,“历代皇帝都重视教育,哦,《应天书院》的牌匾还是真宗皇帝题写的呢。至我当了皇帝,那就更重视重视教育了。现在,大宋朝百姓学习气氛已然蔚然成风,你说,赶考的秀才、举子,那个不会写几首像样的诗?”
“就是嘛。就连我家门口卖布头的老王,他的叫卖声都象是在吟诗。”
“哈哈哈……岂有此理!”宋徽宗爽朗地大笑。
“皇上,您又笑话奴家了。”李师师噘着嘴、撒着娇。
“读过晏丞相的诗吗?”
“没有。”
“没有?他的诗家喻户晓,你会不知晓?”
“皇上,您朗读一首他的诗篇,看看我听说过没有。”
“好!晏殊最著名的诗歌应该篇是《浣溪沙》,”宋徽宗放下筷子,朗读道: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皇上,这首诗我还真听过。”李师师兴奋起来。
“是吧,我特别喜欢他的这首诗。”
“皇上,您喜欢这首诗,能不能让邦彦谱个曲,我唱给您听。”
“《浣溪沙》是词牌名,本身就是唐朝教坊的曲名。你要唱,还是唱晏殊的《蝶恋花》更合适些。”
“皇上,您教我?”
“唱,我不会,还是让邦彦教你吧。”
“皇上,您先朗读一遍,我听听歌词都说了些什么?”
“好吧。”徽宗皇帝又朗读道: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诗这么长啊,我要是记不住咋办?”
“多背几遍,就记住啦。”
“皇上,您过几天要到应天书院料理朝政,就剩我自己‘小园香径独徘徊’了。”
“我就走一天,如果,你要是觉得寂寞,我就让邦彦老师来陪你。”
“不用了,皇上。回来,您推荐几本书,让邦彦送来就行。”
“好吧,我的师师也爱学习了。”
“师师不学,皇上又要耻笑我了。”
“哪会呢,学习不是一天的事,是一辈子的事呀。再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们相处的时间长了,你肯定有长进。”
“皇上,您吃完了吗?”
“吃完了。”
“我们到外面走走?”
“好啊。”
李师师挽着徽宗皇帝的胳臂走出了房门,只见《梁园》内,古树参天,溪水潺潺,环廊婉转,亭台错落,好一座美妙的庭院!
李师师看到外面的景致,离开了徽宗,兴奋地舞蹈起来,“真没看过这么好的院子。”
“哈哈……,等艮岳建起来,你的园子肯定比这要好。”
“这里就挺好了,皇上,我们搬这里住吧。”
“《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啊。”
“要不,我们常来这里玩,反正从汴河坐船挺方便的。”
“汴河,自隋朝引黄河通淮,已有多年的历史了。为了这条运河,朝廷每年都要拨专款疏浚。它是我朝经济的主渠道、漕运的主干线,船运之繁忙,邦彦在《汴都赋》中曾写道:舳舻相衔,千里不绝……”
“皇上,这《梁园》中的水是来自于汴河吧。”李师师站在拱桥上问道。
“回来我问问当地的县令。”宋徽宗也说不清。
“他要是回答不上来,就撤了他的职。”
“嗯?”
“皇上,我是随口一说,您别生气。”
“师师,你说朕是个好皇帝吗?”
“当然是好皇帝,是个大大的好皇帝。”
“那……为何梁山还要造反呢?”
“皇上,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师师,我这次和你出来,我就是为了散散心。可是,你看我沿途停靠的一些码头,官员知道我经过,都前来相迎,我还要陪他们说话呀,询问当地民情呀,还要作出指示。弄得我呀,心情始终平静不下来。”
“皇上,不用想那些,你瞧,这水中还有鱼呢!”
徽宗笑了笑,着了看水中的鱼,看了看李师师,他在这个风华绝代的妙龄女郎身上,看到了人性的朴实、善良和纯真……这一切,都使他如负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