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青一走的了进来,轻咳了一声,向两人微微颔首,“景神医,许老板娘,我家尊上说魔宫进来事务繁多,招待不便,请两位尽快收拾行囊,在下送两位出去。”
这是逐客了?
景子晏和许之芩沉默了一下,瞬间明白帝朝辞的用意,他害怕余悦会起引蛊的心,担心他们会帮她,所以,要让他们远离。
景子晏苦笑一声,起身,递给了青一一个瓷瓶,“青一,这是可以抑制师弟身上的嗜血蛊,你让师弟放心,我们不会帮黎姑娘引蛊的,这段时间,我和芩儿会出海一趟,看看海外是否有解蛊的办法的。”
青一默了默,看着眼前如玉的谦谦君子,此时眉眼却满是忧虑痛苦,他是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但……
算了,这是尊上的私事,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心中再不平再痛恨,也不能越矩说什么。
他点点头,“那一切便拜托景神医和许老板娘了,二位一路多小心。”
景子晏沉沉点头,“这段时间,还是麻烦告诉黎姑娘,切莫让师弟动杀念,触动嗜血蛊。”
“在下明白。”
“嗯,那我们先告辞了。”
“保重。”
……
而这边,余悦见帝朝辞二话不说,就抱着她离开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她伸手拍拍帝朝辞的手,“阿辞,放我下来。”
帝朝辞脚步顿了顿,看着余悦,抿了抿唇,却没有逆她的意思,将她放下来,但也依旧圈着她,似乎担心自己一放手,她就要跑去找景子晏他们。
余悦桃花眸满是无奈,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瓣,凝视着他的紫眸,柔柔道:“阿辞,或许我曾有为你引蛊的打算……”
感觉他抱着自己的手收紧,紫眸情绪波动剧烈,余悦无奈一笑,伸手抚了抚他的俊脸,安抚他。
确实,若是曾经的她,即便真的会没命,她也在所不惜,因为她只想他好好的。
可当真切体会到了他走后,自己一个人有多么的难过无望,她便知道了,其实自己所以为的好,不一定就是对方想要的。
强硬地为对方抉择,或许只是徒留他一人在世上行尸走肉的活着,未必就是好的。
如今,她不会用自以为是的好,来强势逼他去接受那个令他痛苦的结果。
余悦抚着他的脸,眸中温柔,划过一丝泪光,轻轻道:“但我舍不得你,阿辞,我舍不得独自把你留在世间,受着冰冷痛苦的煎熬。”
帝朝辞眸光晃颤,抬手紧紧握住余悦的手,声音轻而决绝,“悦儿,我很任性、不讲理,我不懂放手,即便自私、即便龌龊,就算是死,我也要紧紧拉着你,更不会让你独自一个离开我,所以就算你帮我引蛊,你若是有个万一,我也会自断经脉,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死死缠着你,你别想离开我。”
什么她用自己的命来就自己,他就该好好活着,狗屁理由,她都不在了,他活着做什么?
他……也活不下去!
一滴泪滑落,余悦抱紧他,靠在他肩膀上,“我怎么会离开你?怎么舍得离开你?”
“悦儿……”
帝朝辞亦紧紧回抱这她,她是他唯一的温暖,唯一的期待,若是她离开了,要么他摧毁整个世间再随着她离开,要么他马上随着她离开,只有这两个选择,再没有别的。
余悦自然明白他的性子,无论是当初的君子晞,还是青钰,现在的帝朝辞,他比她更加的偏执、疯狂,留他一人在世间,只是徒留满地的殇。
……
许之芩和景子晏再次离开了。
余悦和帝朝辞则是在魔宫住了一段时间,将一些事情处理后,她便让他出来到处走走。
即便他们已经放弃了引蛊的方式,但余悦心中却没有放弃帮他解蛊的办法。
就算希望渺茫,她也不想放弃。
而且坐在魔宫,每日每日担心着那天的到来,不也是在折腾自己吗?
那时或许帝朝辞还好好的,她就先受不住抑郁,身子崩溃了吧。
而帝朝辞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在余悦说要到处走走的时候,他才没有反对。
只是,一年又一年,他们走过江南柔情水乡,看过黄沙落雁、大漠孤烟,去过草原策马,体味过田园乐趣……
却最终,什么都没找到!
说不失望是假的,只是到了后来,余悦也释然了,反正他们总是在一起的不是吗?
然而又是一个十年,帝朝辞嗜血蛊的反噬越发严重了,余悦担心再颠簸,对他的身子更加不好,因此,他们回到了魔宫,这是他们的家。
这日下午,微风,日头不大。
魔宫的事情,如今基本上都是青一在接手了,帝朝辞之前有想过把宫主的位置给他,只是他如何都不肯接受,便也先作罢了。
不过,余悦和帝朝辞如今倒也没什么事情,很是悠闲,此时两人坐在树下,帝朝辞枕她的腿上,余悦拿着书,正轻声给他念着。
若是忽略嗜血蛊,忽略他过于雪白的脸色,倒是岁月静好。
只是……
“咳咳……”
忽然,他猛地咳嗽起来,丝丝鲜血溢出了他的唇边。
余悦放下书,拿起手帕,帮他擦拭着唇边的血迹,只是比起最初的慌乱不安,如今却似平静习惯了,若是不曾留意到她的手轻轻颤抖的话。
帝朝辞睁开一双深邃无底、没有一丝光芒的紫眸,他牵了牵唇瓣,朝她温柔一笑,缓缓起身,伸手抱住她,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
“悦儿,对不起,”他可能撑不下去了。
余悦眸光一颤,泪水决堤,紧紧抱着他,死死咬住唇瓣,才不至于哭出声来。
即便早知道有这一日,就算知道她会陪着他一起走,可她的心还是疼痛难忍,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明明他的身体已经被嗜血蛊破坏殆尽,却还要强撑着痛苦,温柔地笑着面对她,这让她如何不痛?
帝朝辞紫眸望着飘落的桂花,薄唇微勾,轻声道:“最初的二十多年,觉得生命真是无趣至极,漫长又无聊,后来,有了悦儿,我却嫌弃时间真短,每天都过得这么快,”他像一个孩子一样蹭了蹭她的脸,似撒娇道:“悦儿,我舍不得。”
余悦抬手抹了抹眼泪,深吸一口气,声音努力平静温柔,却还是难掩的哽咽,“傻,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在哪里,我不就在哪里吗?又不离开你。”
“嗯,悦儿说的也是。”
帝朝辞眸光开始有些涣散,“悦儿。”
“嗯,我在。”
“我想穿那套你帮我缝制的白色锦衣。”
余悦抬头,想把溢出的泪水倒流回去,然而,眼泪似不再受她控制了,她含着泪点头,“好。”
当年,她给他做了一件衣裳作为生日礼物,还记得,那时他高兴得跟个傻瓜一样,把那件衣裳奉为珍宝,除了他们成亲的纪念日会穿出来,否则他都宝贝地收着,就担心损坏一丝。
那时余悦又是好笑,又是动容,想着既然他开心,就帮他多做几件,只是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道是做针线活会伤了眼睛,至此,再不让她碰了。
无奈下,她也只能作罢了。
而如今,要走了,他还是不忘她给他做的衣裳……余悦只觉心似裂来一般,疼得厉害。
“悦儿要抱着我。”
“好。”
“悦儿,下辈子,我会找到你的。”
“好,我等你。”
帝朝辞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眼睛缓缓阖上,靠着她的肩膀渐渐睡去。
在他抱着自己的手缓缓垂下的时候,余悦眼泪不再往下掉了,她没有哭,也没有动,依旧坐在桂花树下,静静地抱着他。
而原本隐匿在暗处的青衣影卫们随着青一,全部跪在地上,地上低落着一点一点的水迹,不知是泪,还是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