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她能听懂话吗?”
老大夫:“只要不是天生的疯子,按道理是听得懂简单的话的,只是态度一定要好,语气要温和,让她有安全感,这样她才会去听你说了什么。如果她感到了威胁,就会发疯。”
“嗯。”
赵展这副冷漠隐含戾气的样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老大夫忍不住补充道:“刚开始她可能连简单的话都听不懂,要耐心地一遍遍重复,勾起她大脑里的本能记忆。还有,千万不能提起可能刺激到她的字眼,也不能让她看见刺激到她的人和事物。”
说完,老大夫就出了一身白毛汗,生怕赵展一个不爽掏出枪把他给毙了。但是还好,赵展不是不讲理的莽夫,他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下门口,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老大夫如释重负的走了,一路健步如飞根本不像是近六旬的老人。
守在门外的副官敲门进来,看到赵展把苏一夏抱在怀里睡觉,虽然惊讶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低声请示华家人该怎么处置。
赵展沉吟了片刻,说:“暂且收押,随我上京华。”
副官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这三天赵展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着苏一夏,雷霆之怒早已化为绕指柔情,想来之前将军之所以能让华盈得手,就是因为对她动了心卸了防备。如今只不过一个照面,怒消情长,就再也舍不得对她如何了。
副官又说:“华小姐既然已经醒了,是否去看看之前对她行刑的几名狱卒?”
赵展冷眉说:“不必,全都断了手脚、刺瞎双目、割了舌头,扔到街上去。”
副官面不改色地应下来,见赵展替苏一夏拂开脸颊上的一缕乌发,眉眼间冷冽霜雪霎时变成暖暖春江水,他暗自感叹一声将军真的栽在华盈身上了,然后说:“将军,接任西陵城驻军团团长的钱伯平已经到了,请求拜访你。”
赵展:“不必。你传下去,我在西陵城任何人都不见。”
先不说苏一夏这浑身的伤,就是她这个疯症他都不放心离开她一时半刻,哪还有心思见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副官心知又是因为苏一夏,转而道:“将军,什么时候回京华?那边形势瞬息万变,大家还等着你回去掌控大局。”
赵展嘴角勾出讽笑:“且让他们再蹦跶两天。”
轻飘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冷意,副官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赵展眉峰一拢,说:“有事稍后再报,去备些蜂蜜水来。”
副官端着温温的蜂蜜水回来,就看到他家将军轻轻吻着苏一夏的眼睛,声音柔和的像是棉花糖:“乖,先别睁眼,我们来喝水,喝——水。”
赵展看了表情一言难尽的副官一眼,接过蜂蜜水又低声说:“桌上左数第三包药,取一小勺用温水兑成浅黄色,做好了出去。”然后继续用又软又甜的无害语气和苏一夏说话:“闭着眼睛喝水,乖乖的,张嘴。”
666看大戏似的叫起来:“啊!啊!啊!小疯子的便宜都占,宿主你男人好不要脸!呜呜……我要是有他一半不要脸我都已经把花花拖上床了,都怪当年太矜持!嘤嘤嘤~”
苏一夏被666恶寒得不行,当年他俩还是俩男的,想什么呢!面上,她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这个温暖的怀抱和温柔的声音,没有睁开眼,迟疑地张嘴。
然后被赵展一手遮着眼睛,嘴对嘴,极其缓慢地喂了一口蜂蜜水。喂完后,他柔声说:“嗓子舒服一点没有?等会儿给你喂药,把药喝完嗓子就不疼了。”
说着,他动作轻缓的摸了摸苏一夏喉咙,说:“就是这里。”
因为蜂蜜水极大地缓解了嗓子的灼痛,苏一夏没有迟疑地就再次张开嘴,像是嗷嗷待哺的雏鸟,直白又可爱。
赵展几不可查地轻笑一声,抿了一点黄药水渡给苏一夏,果然见她皱着眉拒绝吞咽,他不离开,堵着她的嘴直到她受不了苦咽下去才迅速渡给她一口蜂蜜水。
见她急切地喝完,赵展又渡给她一口黄药水,磨着她咽下去,在她拒绝张嘴的时候把蜂蜜水的碗放到她面前,一遍遍的哄着她:“这次是甜的,甜——的,快张嘴来喝,甜水,张嘴喝甜水。”
苏一夏耸动着小鼻子,伸着脖子去够,却被赵展捂着眼睛动不了,急的想要嗷嗷叫,刚张嘴就被赵展精准的堵住渡蜂蜜水,在她意犹未尽的时候,又是一口黄药水……
就这样,苏一夏被半哄半骗的喝完了药,同时对赵展亲近起来,喝蜂蜜水的时候会搂着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喝黄药水的时候会委屈的哼哼。
苏一夏吐槽:“感觉跟训小狗似的……”
666:“赵展大大赛高!给大大打爆我的小灯灯!大大教我追媳妇儿!”
苏一夏:“……你这个叛徒。”
666:“您这个被撩得晕fufu的小傻子木有资格说话!”
苏一夏:“……”
666还嫌不够,说:“我跟您讲,您完了,这个世界赵展一定把您吃得死死的!”
苏一夏:“……”
并不想承认666说得很有道理。
觉得疯了的苏一夏对自己够亲近了,赵展缓缓挪开遮住她眼睛的手掌,轻哄着说:“睁开眼,看看我。”
苏一夏睫毛颤了颤,怯生生的睁开眼看过去,对上一双努力释放着善意的眼睛,那双眉眼凌厉带着侵略感,眼神却带着让人欢喜的柔情和鼓励。她犹豫了一下,搂着赵展的脖子,学着他的样子亲了亲他的眼睛。
赵展身体僵硬了一瞬,声音有些沙哑:“再亲我一下。”
苏一夏亲了他的眼睛好几下。
赵展露出一个占有欲十足的笑容,让苏一夏从中感到了威胁,她迅速松开他的脖子往后缩了缩,睁大眼睛看着他,像是一只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危险逼近的小白兔。
赵展把自己一瞬间爆发的情感压在心底,用让苏一夏感到舒服的语气和态度哄着她:“别怕,我的小云朵儿,你真乖,以后都这样乖乖的,云朵儿,我的小云朵儿。”
云朵儿,风往那吹往哪飘,即使洁白无瑕高高在上,一生的路途和方向却被风掌控。
赵展一直在强调“小云朵儿”这几个字,重新搂住他脖子的苏一夏不负所望的重复了一遍:“小云朵儿……”
她专注地望着赵展,对着他一口一个“小云朵儿”的叫,还有些沙哑的声音像是返砂类蜜饯,白色糖霜裹着酥松甜润的果肉,听到耳朵里简直是一种享受。
赵展眼眸微暗,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唇,说:“小云朵儿是你,我是长风。”
666叫起来:“长风是赵展的表字,他自小聪颖极为惊艳,他祖父在他六岁那年就破例为他取了表字。宿主,说起来华盈的小名就叫云儿,据说是因为她出生那天天空中堆满了白色云朵,像是要溢出来,满溢即是盈,这也是她名字的由来。”
苏一夏倒是没注意还有这一点,说:“我怎么觉得是华父听说了赵展的表字后故意取得呢?盈展、风云,都是相关的字眼。”
666嘿嘿笑:“是啊是啊,华父一直想和赵家联姻,借着书香门第来提高自家的地位,可惜赵家不吃这一套。但是现在您来了,赵展就主动提起了这最明显的两个名字,还小云朵儿~叫的那么暧昧!唉,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
苏一夏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说:“长风……长风!”
赵展说:“对,我是长风,你是小云朵儿,我往哪吹你往哪飘。”
苏一夏:“……”
666大笑:“这控制欲……宿主,幸好您是个小疯子。”
苏一夏权当听不懂,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赵展,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人,说:“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长风!长风!”
赵展盯着苏一夏看了几秒,见她又开始瑟缩了,抬手覆上她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嘴角,意味不明地说:“我名展字长风。”
666:“我嘞个去,这不是好好的嘛,赵展怎么就这样了?他怀疑您装疯卖傻?这个臭男人,疯子就不能背诗词了吗?!”
苏一夏一点都不慌,小小声迟疑道:“迎风展翅,鹰击长空。”
赵展低头猛地攫住苏一夏的唇,不同于之前喂她东西时的温柔和缓,他肆意掠夺着,让她无力招架。
直到苏一夏开始呜呜咽咽得哭,赵展才放开她,双眸暗沉的看着她红润饱满的唇,意犹未尽的又啄了一下。
苏一夏往后缩了缩,眼泪汪汪地说:“长风……别吃我……”
赵展声音喑哑:“长风现在不吃你。”
666:“现在不吃emmmm……宿主,您问问赵展准备什么时候开车,我提前做一下旅行计划,免得整天被屏蔽独自在系统空间垂泪到天明,又垂泪到天黑。”
苏一夏:“你快闭嘴吧。”
666开始耍宝,换了个尖细的电子音唱:“只见新人笑呀,哪听旧人哭……红尘里翻转呀,转不出你容颜……”
跟鬼叫似的。
苏一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展立刻发现了,柔声说:“小云朵儿,别怕我。”
苏一夏装作还害怕的样子,懵懵懂懂又可怜兮兮的望着赵展,说:“长风,不吃我,不吃……”
赵展轻笑一声,哄着她在床上躺好,他一边解她的扣子,一边说:“小云朵儿乖乖的,我给你换药,抹了药身上就不疼了。”
苏一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带着哭腔说:“手手疼,腿腿疼,脖子疼,都疼……”
赵展怜惜地亲了亲苏一夏的脖颈:“很快就不疼了。”
老大夫留下的药多多少少都有些刺激性,抹到伤口上很疼,苏一夏能忍,但是小疯子华盈肯定不能忍,她恨不得满床打滚蹭掉那些药粉药膏。只是赵展一直哄着她让她不要动,这个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还是对她非常好的人,她想要听他的话的。
于是,苏一夏强忍着不动,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流,等换好了药,她眼睛都哭肿了,赵展无奈又心疼的用浸了凉水的毛巾给她敷眼睛。
苏一夏抽抽搭搭地指着他:“长风……是大骗子!”
明明说很快就不疼了,她却疼了那么久。
赵展凑近她说:“长风不该骗小云朵儿,罚长风好好亲亲小云朵儿好不好?”
即使是老夫老妻了,苏一夏也觉得赵展这话不要脸,她还有说话,这个大猪蹄子就已经亲了上来,缠缠绵绵亲了好一会儿,完了还说:“小云朵儿还生气吗?还生气我就再亲亲你。”
小疯子苏一夏听不懂这么长的话,于是又被占了好大一波便宜。
晚上,未免她睡梦中无意识抓伤伤口,赵展理所当然地和她睡在一起。他警惕性极高,苏一夏有一点动静他就会睁开鹰隼似的眼眸,确保她无事之后在闭眼睡去。
苏一夏吃的用的药里面含有助眠的成分,白天黑夜得睡,但是只要她一睁眼就能看到赵展在身边,她开心之余就很惊奇:“666,长风不需要工作吗?现在不是正在建立新政府吗,他怎么闲的像是被夺了权啊!”
666:“夺权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夺了赵展的权,他可是要站在权力之巅的男人!”
苏一夏嘴角一抽:“我感觉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要玩。”
666:“宿主,您要对您男人有信心!”
苏一夏:“必须要有信心,我就是随口吐槽了一句,你别当真。”
666幽幽道:“我一直把您的话当成金玉良言,您却……”
“停。”
苏一夏义正辞严道:“跟一个小疯子说什么金玉良言,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666:“我没有心,我只有一块铁疙瘩。”
苏一夏:“……”
666哼哼:“您白天也睡得跟猪一样,赵展就是那时候去处理公事,只是在您快醒的时候回来,喂饭喂药占一通便宜,把您哄睡着了再走。”
苏一夏惊讶:“原来我睡醒的时间还有规律?”
666:“到饭点就醒,准得很。”
苏一夏:“……”
这系统真不能要了。
在赵展无微不至、寸步不离的照顾下,苏一夏过上了小猪崽一样的生活,十天过去,不仅之前因为东躲西藏和受刑而消瘦的小脸上长出了肉肉,就连一些不重的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
脖子和后背是除了手和腿之外最严重的地方,现在也开始结疤了,痒得很,苏一夏总想去挠。她又是个小疯子,不能叮嘱几句就算了,必须要时时刻刻看着。而且她不能总是闷在屋子里,这不利于养伤。
赵展就弄来一辆轮椅,早饭后晚饭前会推着苏一夏在府邸的花园里逛一逛,这时候,花园里的人就会被清出去,只有他俩,像是在约会一样。
只不过别的小情侣约会是花前月下柔情蜜意甜言蜜语,赵展是温柔地给苏一夏讲故事。
赵展的故事既高大上又贴地气儿,都是来源于生活,还都十分的凶残。
“从前有一只泥猴子,它的猴爹猴娘一个是猴王一个是猴王妃,他们坐拥花果山,每天作威作福压迫山上的动物们上供食物、皮毛、血肉。有一天山崩地裂还发洪水,花果山上的动物死伤无数,猴爹猴妈也死了,泥猴子就把花果山上的东西打包带走来到山下讨生活。”
苏一夏眨巴着大眼睛,她只听过花果山上的石猴子还没听过泥猴子,难道泥猴子在山下也寻到了一个高人为师,学得通天之能回去把花果山恢复原样,然后开始大闹地府大闹天宫?
事实证明,苏一夏想得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