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凡间小国灭了无数,四大国只剩下西金与南火。
南火国背后有四象门支撑,有朱雀上仙和芙蓉仙子做后盾,西金国则是皇帝陛下一人坐镇高堂,老当益壮,仙魔不可挡。
人间战乱初起之时,苏一夏是想要回西金国帮自家老爹一统天下的,但是皇帝陛下不愿意,还一改之前对方逐空的各种嫌弃,让苏一夏跟着他悠悠闲闲过日子,不要瞎掺和。
让苏一夏置身事外,她会听话才怪,就在她要偷偷摸摸混到西金国的军队中去时,方逐空拉住了她,说:“这是父皇的机缘,赢则生输则死,旁人帮不得他一分半毫。小一,天地规则、大道之言你最懂得,你知道怎么做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
这意味深长的话,让苏一夏止不住的心虚,总觉得方逐空知道了什么,但是她旁敲侧击去问的时候,他又一副茫然无辜的模样,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本以为西金国与南火国的对峙会持续五到十年才能打破,因为经过连年的征战,每个国家都需要休养生息。
时刻关注着战事的苏一夏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还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为皇帝陛下调养身体,免得六十多岁的人了,哪天晚上一觉就睡过去了。
然而,刚从白虎上仙的宫殿出去,她就看到了等在殿前的林绯衣与苏长生。
此时她们二人已经回归仙位,林绯衣身为性情火爆的朱雀上仙,战斗力仅次于白虎和青龙上仙,近年来在仙魔战场上杀敌无数,地位水涨船高。
苏长生身为除了柔弱好看没有别的用处的芙蓉仙子,在失去了男主的照拂后,没有如同剧本轨迹里那样上战场,而是脑抽了似的在背后支持南火国与西金国对着干。
这些年来,天庭那边不止一次的派人来示好求和,卖惨请求方逐空出手解决魔族,还天下一个太平。方逐空才不听他们鬼扯,抱着苏一夏在宫殿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这次他们同样准备无视二人时,苏长生惊叫了一声:“苏晴云?!”
苏一夏懒懒地看过去,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苏长生恢复了柔弱又倔强的模样,秋水般盈盈的眸子里暗藏着嫉恨与怨毒,说:“三十年过去,没想到你依旧是以前的模样,魔族圣女果然名不虚传,即使是凡人之躯也有法子青春永驻。”
这样说着,苏长生的眼睛却是时不时看向方逐空,在她心里,苏一夏没本事觉醒成圣女,如今能容颜不老全是靠着方逐空。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就那么喜欢苏一夏?
苏一夏没想到这么多年苏长生没一点长进,她十分有理由怀疑苏长生支持南火并不是因为和林绯衣的友谊,而是因为嫉妒她。
正想着,苏长生大义凛然地说:“上神,西金国皇帝是半魔之身,如果让他一统天下,那么整个人间都会被魔族统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还请上神拨乱反正,阻止即将降临到人间的浩劫,积累无量功德!”
这是要在休战期间偷袭的意思了。
相当于现代两国签署了和平协议,然后一国撕毁协议,直接朝另一国扔了一百个核炸弹。
苏一夏好奇道:“苏长生,你还记得西金国皇帝是你亲爹吗?”
苏长生说:“为了人间,我可以大义灭亲。更何况,我身为芙蓉仙子,凡间的一切过往都是历劫所需,是过眼云烟。”
她咬了咬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林绯衣立刻十分上道的说:“长生想要说什么尽管说。”
苏长生道:“仙魔不能共存,西金皇帝是魔尊转世,如何能是我的生身父亲?”
苏一夏这下子是真的惊呆了,不可置信道:“你这是为了和父皇撇清干系,在暗示你母亲曾与人私通?”
既想要灭了西金国和皇帝陛下以此来断了苏一夏的后路,又不想背上弑父冷血的恶名,所以就给自己的母亲安上了不贞不洁的罪名?
苏长生,你娘生下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死了都不得安宁。
666赶紧说:“宿主,剧本轨迹里苏长生确实是狗皇帝亲生的!她娘也没有与任何人私通过!”
面对苏一夏的质问,苏长生小脸气得通红,说:“我母亲是清白的,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能反抗皇帝想要做的事?”
林绯衣点头附和:“是啊,魔族重欲,男人好色,长生的母亲真是太可怜了,她是无辜的!”
苏一夏被她俩的颠倒黑白弄得无语了,也不试图跟她们掰扯,只是靠在方逐空怀里,勾起嘴角恶劣的说:“随你们怎么想,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方逐空是不会帮你们的。”
苏长生被气了个半死,咬牙切齿道:“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
苏一夏懒得理她了。
方逐空安抚性地捏捏苏一夏的手,念及着曾与朱雀上仙在三百年前的仙魔战场上并肩作战,提醒道:“仙魔人神皆为生灵,并没有什么不同。仙魔之争非天注定,而是后世利益相争,这是种族之间的矛盾,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强制解决的,要在一次次的冲突中互相退让妥协调节。”
仙、人不是天地偏爱的种族,魔族也不曾被天地厌弃,仙和人都能成魔,人也能成仙,魔在转世为人之后自然能龙袍加身受万民爱戴。
但是,仙居住在九重天上,就以为他们是天地最钟爱的种族,亿万年来的自视甚高和高高在上让他们已经忘记了天地间最基本的规则。
林绯衣根本不信方逐空的话,她说:“你这都是借口,你在推诿责任,身为上神,斩妖除魔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苏一夏:“……”
给她的神逻辑跪了。
方逐空也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没用,除了有耐心对苏一夏循循善诱之外,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是瓜皮,他抬手在宫殿周围设下一个巨大的结界,免得被闲杂人等靠近。
然后就要抱着苏一夏去探望老丈人,这时听到自天边而起的仙乐阵阵,凤鸾齐鸣,霞光满天,道德金光自万丈高空播撒而下,照耀了整片天空。
苏一夏一脸懵:“666,这是天要炸了吗?”
666比她还懵:“宿主,我不知道呀……”
苏一夏:“……”
到目前为止,剧情已经绷得不成样子,苏一夏连个参考都没有,对于眼前这在剧本轨迹里从没有出现过的异象,她在思考无果之后,立刻向方逐空求助:“方逐空,这是怎么了?”
方逐空沉默不语,眼中却闪着光彩,带着苏一夏架云乘风而去,苏长生和林绯衣同样不明所以,犹豫了一瞬之后也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苏一夏就看到数十丈的高空中,白云团簇,金光柔和,一头浑身雪白,生有双翼的异兽矗立在云端。它抬头看过来,双眸温柔通透,带着通晓万事的的智慧,仿佛一切隐秘都无处遁形。
它的视线在苏一夏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对着方逐空点了点头,继续回头看着下面。
苏一夏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顺着往下看,就看到了在尸山血海之上欢呼雀跃痛哭流涕的众人,被众人拥簇在中间的是一身铠甲、头上犄角大大方方露出来的皇帝陛下。
666尖叫起来:“宿主,狗皇帝灭了南火国!他竟然真的一统了天下!”
苏长生和林绯衣也认出下面正是南火国的国都,城墙破败、尸体横陈,这番景象分明是南火国已破。
与她们一样,皇帝陛下同样没想过真的要休战几年再次掀起战火,速战速决才是牺牲最少的选择。
林绯衣和苏长生脸色大变,正要下去就发现浑身动弹不得,说不出话使不出法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西金国的士兵从皇宫中压出衣衫不整的南火皇帝和一众嫔妃。
苏一夏听见浑身携裹着肃杀之气的皇帝陛下,沉着地下令,在城墙之上斩了南火皇帝。
鲜血飞溅,头颅落地,西金国的兵士们兴奋地举着武器整齐划一的高呼:“一统山河,吾皇万岁!”
喊声震天,666这个小破系统被声音里的杀伐之气、纯粹直白的欢欣和万丈豪情所感染,也跟着瞎几把喊:“哇哇哇!狗皇帝!狗皇帝!厉害了!”
令苏一夏意外的是,南火的百姓也从躲避的房屋里探头探脑的出来,不知道是谁带头,涌上大街,冲着高头大马之上的皇帝陛下跪拜,热泪盈眶地喊:“吾皇万岁!”
并没有因为皇帝陛下头上的犄角而对他恐惧排斥。
还有激动的百姓不顾西金国士兵的阻拦,踩踏南火国皇帝的尸身,殴打嫔妃和南火国的大臣与将领。
群情激奋,场面逐渐失控,皇帝陛下眸色一冷,寒声道:“都退下,违令者立斩!”
西金国的士兵把武器对外,锋利的刀刃寒光闪闪,这才震慑住了激动的百姓,让他们重新感受到恐惧,畏畏缩缩的退到一边,看着士兵们打扫战场。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小心翼翼地打水拿扫帚,殷勤地帮忙。
就在这时,一道厚重而温和的声音自天上而来:“众望所归,世有明君,百姓安居乐业人间繁荣昌盛指日可待。”
随着这道声音,皇帝陛下身上的龙气浓郁到犹如实质,金光罩体,紫气自东方而来融入了他身周。
仙乐重新奏起,钟鼓阵阵,凤鸾和鸣。
看到这一幕,苏一夏终于确定了,她喃喃道:“白泽,祥瑞之兽,知天文晓地理通万事,能看过去与未来,有明君时现世。”
她的父皇,励精图治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了上天的认可。
皇帝陛下仰头看着白云之上的白泽兽,即使身处低位依旧神色睥睨,他缓慢又坚定地说:“我为明君。”
白泽的声音染上笑意:“汝为人皇,功德无量,百年后或可为圣。”
被人间人皇出世而惊动的众仙人和魔族听到这句话,顿时惊异非常。如今道法凋零,神佛陨落,仙人已是极限,至于圣人,就连传说都快要被遗忘了,这只白泽竟然在这说人皇可成圣。
简直是……
不可置信。
这时,林绯衣和苏长生身上的束缚也解开了,失魂落魄地看着沐浴在道德金光、帝王龙气、紫气之中的皇帝陛下,呐呐道:“不可能,他明明是魔……”
魔怎么可能集凡间气运于一身?
二人至今都执迷不悟,白泽兽温和地说:“天地至公,大道无情。”
仙魔人神在天地面前,都是生灵罢了,并没有什么区别。就连凡人们都接受了一个半魔做他们的皇帝,其他的种族又有什么资格质疑?
三十三年后,人皇驾崩。
把皇帝陛下生前挑选好的继承人扔上皇位,苏一夏跟着他的魂魄来到了魔域大裂缝,看着他像是大白鲨一样乘风破浪,迅速游过黄浊水。
大裂缝对岸不知何时生了漫无边际的火红色的伞形花朵,细线形的花瓣蜷曲出美丽的弧度,引领着灵魂的归路。
就在苏一夏以为皇帝陛下爬上岸要去投胎转世时,他的魂魄又从对岸游了回来,只是越往这边靠近,身形越小,等到上岸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白胖可爱的婴孩儿。
苏一夏和666惊得不知所措,方逐空含笑把婴孩儿抱起来,说:“返璞归真,超凡入圣。”
苏一夏楞了一下,说:“父皇这是要成圣了?”
方逐空点头:“是。”
未来的圣人现在的婴孩儿毫无所觉的咬着手指,傻愣愣的流了一下巴的口水。
苏一夏笑道:“那他会把前尘往事忘却吗?”
“会。”
苏一夏点点头,望了一眼火红色的花海,轻声说:“忘了也好。”
方逐空也抬头望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下一秒又恢复正常,说:“把他抱回去养,这下你放心了吧?”
话落,他牵着苏一夏的手,慢慢地往远处走去。
在他们身后,一道天然的屏障凭空升起,阻挡了一切的活物,只有魂魄还能自由通过,投入到黄浊水之中。
火红色的花海上,一道身着黑色轻甲的年轻男子虚影出现,他望了一眼苏一夏的背影,毫不犹豫地投向了轮回路。
只留下一片火红色的花海作为黄泉路上的独特风景。
……
魔域一分为二,一魔界,一幽冥界。
幽冥界掌管万物轮回转生,超然三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