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夏继续说:“为了避免以后被我追究,师尊还特意没有隔绝魔气,他自己也受了很大的影响。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次是我赢了。”
666都快被苏一夏吓哭了:“宿主,您什么时候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渣的话了?”
之前好歹只是听狗皇帝说,苏一夏就算偶尔顺着话逼逼几句,她的内心也是不赞同的。但是这会儿,她竟然说刚才寝殿里那甜甜的一幕,是两个人在勾心斗角。
666觉得,宿主坏掉了。
苏一夏垂眸舔了舔自己略肿的唇,抿嘴笑了:虽然是勾心斗角,但也只是两人间的小情趣罢了,要不然方逐空这个死闷骚,什么时候能主动起来?
晚上,苏一夏早早地吹灭了灯,躺在床上休息,繁复的衣裙变成了柔软的绸缎——不知何时,方逐空给仙衣设定了几种变化,能让她从中选择。
苏一夏一边做出熟睡的模样,一边在心底默默地数数等着方逐空来夜袭。
在数到九百九十九的时候,她心中一颤,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动,一股危机感涌上头顶,666在她脑海里叫着:“宿主,别慌别慌别慌!”
苏一夏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拉了一下,随后进入到一个摆满了奇怪东西的房间,房间正中央就是自称666的发光圆球,她快速伸手把圆球抓住,还未来得及发问,一个漆黑的大屏幕亮了起来,播放着外面的情形。
夜色深沉,“苏一夏”从床上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出宫殿,呵退了所有想要跟随的宫人,在幽静的宫路上行走,柔软的鞋底踏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苏一夏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一幕很诡异的同时又仿佛在哪见过类似的场景,矛盾的心情让她不能尽兴的做出惊讶的表情,她沉默了一下,冷声问:“666,这是怎么回事?”
她躺在床上时感到竟然有一个缥缈的、不辨男女的声音呼唤她,身体也有些不受控制,正当她要大声呼救全神抵抗时,被666拉进了这个空间。
但是她的身体依旧在被操控,像是游魂一样走着,巡逻的侍卫看到她,都被“她”冷冷的斥退。
她现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感觉十分暴躁,谁知道这走下去会到哪?看着自己险而又险的避开转角处的墙棱,苏一夏好担心操控身体的那个人修为不够高,操控的不够好,让她不小心毁容了怎么办。
666咬牙撑着没有剧透,而是跟苏一夏保证她不会有危险,让她不要紧张不要怕。
苏一夏重重地捏了一下666,觉得一定要找个机会把它瞒着她的事情全部逼问出来。
这种似乎能知晓未来和世上所有事、又有着神鬼莫测的手段,但是就是不愿把所有东西都交代出来的人,依着苏一夏现在的性格,既然不能为她所用,那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只是666毕竟陪伴了她十几年,她早就在心底把它当做可以信任的……东西了,所以,她才能容忍它的隐瞒到现在。
苏一夏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她的身体在走了许久的路之后,安然无恙的到达了白日里才来过的地方。如果她没记错,这里叫做冷宫,里面破败不堪,无人居住。
到了这里,那股神秘的力量没有再控制她,苏一夏被666小心翼翼地送回了身体里,有些熟悉的眩晕感过后,耳边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条件反射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鬼,这么吓人?”
666赶紧提醒:“宿主,您要进去看看啊,您就不好奇么?”
在剧本轨迹里,苏晴云看到了里面的景象后,立刻与皇帝陛下翻脸,甚至断绝了父女关系,导致心神俱震的狗皇帝被人趁虚而入,立即入魔,然后,在西金国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后被男主杀死。
如今苏一夏站在门口挪不动道,这怎么能行呢?
好在苏一夏没有让666多焦急,她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沉着脸走进了冷宫。
一进去,就感到了令人窒息的绝望、凄婉哀怨与恨意滔天,无人打理的杂草茂密繁盛,苏一夏站在里面完全隐去了身形。她小心翼翼地走着,沙沙的声音完美的与环境融为一体。
走了一刻钟,才将这片草地走完,映入眼帘的是倾倒的宫墙屋檐,破烂的灯笼,斑驳的柱体与漏风的门。
在门前,倚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身上破烂的衣裳不能分辨出这人是男是女,苏一夏心头一颤,一股难言的感觉弥漫至整个胸口。她以为就是面前这人将她呼唤来,于是冷声道:“你是谁?”
问了三遍,那人依旧是无动于衷,除了头发和衣服随着风吹动,都看不到呼吸的弧度。
苏一夏心想:该不是死了吧。
于是,踢起地上一块小石子,砸在那人身上,疼痛终于唤醒了那人,她动了动头,晃着两条僵硬的胳膊,发出刺耳的声音:“宝宝,宝宝,母后的好宝宝,不走不走,不走啊……”
苏一夏这才发现这个女人怀里牢牢护着一团杂草,根本没有人样却被她抱着喊宝宝,分明就是个疯子。
苏一夏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轻轻叫了一声:“母后……”
女人的动作停了一下,缓缓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睛从头发后面露出来,直勾勾地盯着苏一夏。她的眼睛似乎不顶用了,看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一丝光彩,艰涩道:“晴……云……”
话未落,女人猛地起身朝苏一夏扑过来,苏一夏伸出双臂准备接住她,却没料到女人的双腿是废的,爆发站起来之后,立刻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凄厉又喜悦的喊声:“晴云!晴云!宝宝!宝宝!”
苏一夏跑过去想把女人扶起来,却被她用胳膊死死抱住,那仿佛用尽了生命的力道,几乎要把她的骨头勒断。
但是苏一夏没有推开她,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回应着她的话:“我是晴云,我是你的宝宝,你不要说话了,要闭上眼睡觉……”
等到月亮移动了一个树梢的距离,女人才渐渐松了力道,双眼半合半张,慢慢睡着了。
苏一夏小心翼翼地拨开女人脸上的头发,打量着她沾满了泥土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脸,发现即使这样,自己也与女人有三分相似。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苏一夏动作轻柔地把女人背起来,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寝宫走去。路上再次遇到了巡逻的禁卫军,他们一看到她从冷宫里背出一个人来,顿时惊恐地仿佛天塌了一般。
一个禁卫军去通知皇帝陛下,余下的都亦步亦趋地跟着苏一夏,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接过她背上的人。
苏一夏还未走一半路,皇帝陛下就披着披风龙行虎步地赶来了,他阴沉着脸,与同样阴沉着脸的苏一夏对视一眼,沉声说:“一夏,你要冷静。”
然后,也不管苏一夏到底是什么表情,强行把女人从她背上抱下来,在女人要醒来时一个手刀把她劈晕了过去。
苏一夏直视着皇帝陛下,不喜不怒地问:“她是不是我母后?”
“……是。”
“她这样,是你做的?”
“……是。”
“瞒了我十六年,告诉我母后早就死了?”
“我……”
苏一夏低声说:“那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不需要,我也不想听。如果你还顾念着我们的父女之情,就把我母后医治好。”
皇帝陛下脸色暗沉,那句“我是为你好”在嘴边翻了几个圈儿,到底是说不出口。他一言不发地抱着女人往苏一夏的宫殿走去,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没必要再隔开她们了。
苏一夏觉得自己异常冷静,看到自己十六年未曾见过的母亲,一眼就能认出来,对她的惨状心中痛极,却又似乎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她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皇帝陛下。
666知道宿主没有记忆,会把这一个世界当成真实的人生,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受到剧烈的冲击,它虽然想让宿主走剧情、拿积分,但是也舍不得看她伤心,于是噼里啪啦就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交待了个清清楚楚。
“宿主,是这样的,您出生后皇帝陛下想把您抱到身边儿养,皇后娘娘虽然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只能每个月见您一次。后来,皇帝陛下对您越来越好,却不再准许皇后娘娘来看您。”
“皇后思女心切,竟然在有心人的引诱下偷偷给您下毒,并串通钦天监说您在陛下身边为龙气所冲,长此以往会体弱多病甚至早夭。期望这样能把您要回来,亲自抚养。”
“皇帝陛下大惊失色,传遍御医为您诊治,都没有效果,眼看着您一天比一天虚弱,他暴怒异常,凶戾嗜杀。那一个月里,皇宫与前朝死了数千人。幕后黑手原计划在您死后再把皇后投毒的事禀报给皇上,这样能一举除掉两个人,但是皇帝的暴虐让他们等不及了,就赶紧把事情捅到皇上面前,转移他的怒火。”
“您想想就知道,当时恨不得毁天灭地的皇帝陛下在知道是皇后对您下手时,那种怒发冲冠毫无理智的情形。”
“皇帝陛下想要下令处死皇后,但是又怕杀母的因果牵扯到您的身上,雷厉风行的皇帝陛下有了在意的人,也一样变得畏首畏尾。他最终下令将皇后四肢打断,扔到冷宫里自生自灭,并且让所有人都不许在您面前透露一个字,免得您伤心为难。”
666最后用稚嫩的机械音,说出了老气横秋的话:“究根结底,只是两个父母为了孩子用错了方法而已。”
苏一夏:“……”
刚才对皇帝陛下的不满愤怒与隐隐的恨意,就这样被666化解了。
苏一夏想了想,真诚的说:“666,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会被怒火冲飞了理智,和父皇大吵大闹起来了。”
666再次受宠若惊,娇羞道:“不客气~”
它努力显摆着自己知道的东西很多,继续绘声绘色的讲话:“您难道没有发现吗?皇帝陛下四十多岁了,后宫里最老的妃嫔也不到二十五岁。这不是皇帝陛下好色,而是十六年前那次事故,他把宫里的妃嫔都送去了尼姑庵,免得她们一个个为了争宠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直到您十岁了,能打能闹能保护自己了,他才在全国选秀女充盈后宫。”
苏一夏:“……”
她最清晰的记忆就是皇帝陛下身边总是有姿态万千的年轻妃嫔伺候,所以,就下意识认为他虽然是个好皇帝好父亲,却十分荒淫。
根本无法想象出,他也有为了女儿而十年不找女人的决心和经历。
简直要吓死了好么!
惊吓过后,又觉得当真是父爱如山。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苏一夏的宫殿,早早派人去叫的御医已经在那候着了,一见人来了立刻围上去把脉看诊,忙活得很。
苏一夏知道有御医在,皇后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她想要为刚才的态度给皇帝陛下道个歉,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人。
莫公公耷拉着眼皮站在殿中,察觉到她的眼神,立刻殷勤道:“殿下,可是在找陛下?”
苏一夏点点头。
莫公公欣慰地笑着说:“殿下可是想通了不怪陛下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前皇后惹怒了陛下就是犯了滔天的大错,死有余辜。是咱们陛下心善,也是看在您的面子你上,才宽恕了她的死罪。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断手断脚已经是咱们西金国刑罚里非常轻的一种了。”
苏一夏冷着脸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