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秘密
一、
那一天,偶然进入了一条之前不曾来过的街道。沿着这条略显空旷的巷子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我只好在附近的十字路口停下了脚步。
这是过去不良少年们经常聚集的地方。只是最近因为杀人鬼的关系,如今也变的冷清了起来。
面对被杀死的恐惧,混混们也只是远远的躲了起来。
结果他们也不过是一群普通的人类罢了。
这让怀着杀人目的夜游的我失望不已。
因为没有人的关系,过去稍显危机感的街道如今也开始变的空旷了起来,长长的街道两旁只剩下了几盏看起来颇有年月的路灯,在黑夜里发出着咔嚓咔嚓的响声。
这光景远远看上去,倒是很像一排排明灭的烛火,正在漆黑的夜色里散发出暗淡而又妖冶的微光。
这样的场景用来当做杀人现场的话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事实上,这里也恰好是杀人案件的高发地区之一。杀人鬼在杀人现场的选择这点上倒是和自己不谋而合。
真是两个合格的杀人鬼,我不由的在心里感叹。
可惜的是今天夜里并没有杀人鬼,结果这样毛骨悚然的景色反倒显得多余了起来。就像是一出恐怖剧上演的前夕,布景已经摆好,观众也已经屏住了呼吸,剧情却迟迟没有开演。舞台上空无一人,而小丑正躲在暗处,脸上摆着戏谑的笑容。
这样的违和感让我不由的烦躁了起来。
很快,我便发现了那只戏谑的小丑。
那是一辆崭新的阿斯顿马丁,如同夕阳般的红色在黑夜里显得异常醒目。
我不由的想起了前几日所看见的那朵绚丽的血色百合。
“上车么?”黑色的车窗落了下来,首先闻到的是一阵强烈的烟草气味,然后才感受到了这位不速之客惯有的尖利眼光。
什么啊,是橙子那个家伙。
我不由的大失所望。
“不了,我还想要一个人走走。”
如同最初所想的那样,式拒绝了我。
两仪式对自己以外的一切事情都保持着完全的淡漠。对于了解两仪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对这样一个从一开始便对人类产生了无法逆转的厌恶的少女,也许从一开始就远远的躲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今天我必须做些事情。
这是委托人在很久以前委托的事情。尽管到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情,不过对于这位委托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因为如今故事正照着约定的方向平稳向前。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样的对话,真的要以为对方是全知全能的神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的话。
我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
黑夜里,阿斯顿马丁发出的轰鸣声如同我的心情一般低沉。
“今天是真的有事情要拜托你。”
尽管橙子对我说了这样的话,但是我还是不可抑制的烦躁了起来。
有句古语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概和黑桐呆久了之后,橙子那个家伙也变成了这样牛皮糖一样死缠烂打的性格。
即使是黑桐,对于我来说习惯也只是最近的事情。虽然这样的感觉有时候并不坏,但是目前看来也仅仅是对于黑桐。
看着这个脸上挂着若无其事表情的人,不由的想起了第一次遇见黑桐时的情景。
那时候,我一定是很想杀死他的吧。
就像我现在突然的想要杀死苍崎橙子一般。
魔术师看见少女眼中的螺旋不由的有些紧张,在这对能够直视万物死亡的魔眼面前,即使是魔术师也没有自信还能够像往常一样在死后从另一个躯体里复活。
“你想要做什么?如果不是工作的话就不要打扰我了。”式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手中的刀已经调整成了横握的姿势。
“我想要给你看一件东西。”
“我没有兴趣。”
对方的回答和魔术师预想的一样,魔术师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该是抛出杀手锏的时候了。
“不,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因为这是那个人留给你的东西,你知道的,曾经寄宿在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你。”
魔术师点着了烟,烟雾升腾着从她的指缝融入了一片墨色之中。
之后,那对淡蓝色的眼睛慢慢黯淡了下来。
二、
在魔法使的世界观里,世界上以现今的人类无法实现的所谓奇迹有五个,除此之外的是魔术。理论上是借由文明世界的科学可以实现的东西。
这是作为魔术师的我曾经深信不疑的真理。
十二月末的夜晚。
我走在快要竣工的桥上。
深夜里只有我一个人,脚踩在满是积雪的路面上,发出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
我并没有夜游的习惯,今天只是突发奇想的想要出去走走。
所以接下来的相遇说是偶遇也并不为过。
设计这座大桥的人也是我。对于一个四处流浪的的魔术师来说,能够在陌生的城市里遇到熟悉的景物,我想是一件值得慰藉的事情。
不过作为这项慰藉的代价,我在文明世界里的身份变成了一个建筑师。
设计建筑全凭心情,也从来不会接受邀请。尽管看起来仍旧游离在境界之外,但是事实却已经完全深入了世界之中。
这是自己一开始没有想到的事情。
就像常常说到的那样,人类所处的世界只是自己视界可及的部分,而一旦脱离了自己习惯的世界,人类就理所当然的产生了向往以及恐惧,最后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人物的崩坏。
而对我来说,这样虽然不至于崩坏,但是能够在魔术师的身份之外稍稍体会另一种人生,这样新奇又有些禁忌的感觉总能让自己突然的欢愉不已。
至于到达根源,那样的事情对于我来说也许早就没有意义了吧。
对于魔术师来说终极的梦想,也许直到实现之后才会发现那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这让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学生时代的友人。那个觉醒了起源的男人如今大概已经化为概念了。不过大概他的步伐也仅止于此了,虽然留给他的还有无穷尽的时间。
以无穷的时间去探寻无尽的虚无,所获得的大概也只剩下了空虚吧。
这个男人在一开始便选择了一条充满着孤独和绝望的道路。
这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绝路。
“也只能对你说good luck。”我站在桥中央,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看到烟雾里划过了那个男人面无表情的五官。
两仪式喜欢夜游,对于年龄相仿的人来说,这大概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过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今为止所体验的所有感情只有死亡,至今为止学会的所有技能只有杀人。
所以,当这具身体成长到足以在夜晚出门的时候,在黑夜里寻找鲜血就成了自己唯一的乐趣。
时间是十二月的深夜。
出门的时候,天空还下着小雪,被雪覆盖的街道在路灯的照耀下呈现出了异常瑰丽的昏黄色。往常这样的天气我是不外出的,不过因为刚刚在班级同学的建议下买了夹克的缘故,所以这样的寒冷也开始变的可以接受了起来。
夜游的地点想了一会儿便决定在了离家不远的桥上。之前放学回家的时候曾经隔着车窗远远看了看,目前应该是出于快要竣工的状态。
这样的大桥现在应该是没有什么人吧。怀着这样的想法,我踏上了长长的引桥。
就是以这样的契机,我遇到了苍崎橙子。
魔术师穿着赤红色的风衣站在桥头。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她的手中还夹着香烟,一明一暗闪烁的光芒在一片雪白中显得格外耀眼。
对于两仪织来说,这样的异常实在是致命的诱惑。
无论是作为女性还是男性都称得上完美的五官,即使是穿着女式的和服,还是会让人产生是对面站着的是个清秀少年的错觉。
如今魔术师面前站着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女。
要形容的话,那是一个如同人偶一般的人类。
只是与人偶不同的是,她很罕见的在淡青色的和服外面又套了一件红色的皮夹克。
大片火红的颜色在雪地里异常的刺眼,魔术师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烂话,
“你的穿衣品味实在是烂。”
“只要能够保温就好了,有什么区别。”少女注意力显然并不在自己的衣着上,而是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这座城市的夜晚可是有杀人鬼的哦,小心被杀死了。”
是最近流传的关于杀人鬼的都市传说,魔术师之前也听说过。
“你不会害怕么?”于是魔术师反问道。
“我就是杀人鬼。”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一般,少女掏出了小刀,然后在手里熟练的舞出了刀花。
魔术师不由的笑了出来,这个人竟然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幼稚许多,“你说你竟然是杀人鬼?不要开玩笑了,你根本就没有杀过人。”
无论怎么看,眼前的少女也不是能够杀人的类型。
这一点是魔术师无比确信的。
“如果你是杀人鬼的话,我就是魔法使了。”于是她的笑声更加放肆了起来,即使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也完全没有发觉,“还有,你知道什么是杀人鬼么?”
甚至魔术师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看向少女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习惯性的恶劣。
三、
阿斯顿马丁猛地降低了时速,在狭窄的车道甩出了一道半圆。这是橙子习惯性的停车方法,虽然之前已经很有预见性的绑了安全带,不过巨大惯性还是把我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过为了尽快看到织留给我的东西,我还是压抑着心里的烦躁跟在橙子身后走进了伽蓝堂。
只是没有想到很快这种忍耐就转化为了更多的烦躁。
事实上在进入伽蓝堂的瞬间橙子就消失了,而我在伽蓝堂寻找了很久,也没有发现任何值得留意的东西。
对于这个自己除了公寓最常来的地方,如果说织留下了什么东西的话,无论自己如何迟钝这么长的时间也该发现发现了。
这让我产生了被戏弄的错觉,不由的更加烦躁了起来。
不过这时候,橙子又重新站在了伽蓝堂的门口,手里正提着一个一人高的皮箱。
联想到这个人的职业,我马上想到了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是一具人偶,一具足以以假乱真的人偶,或者说,是另一个我。
不,也许称为织才更准确些。
自从上次和织偶遇后,我便常常在夜晚外出,目的自然是为了织。很快,伪装的不期而遇便显露很出了刻意等待的内在。
不过如同自己想的那样,两仪织并没有对此表示出丝毫的不快,两个人反倒很快的熟悉了起来。
即使如此大多数的时候两个人也只是互相打个招呼的关系,只是偶尔两个异常者才会在一起讨论一些不着边际的境界外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她的话题里开始越来越多的出现那个正常人。
“你相信未来么?”最后一次遇见织的时候,她这样问我。
“未来?魔术师相信的只有名为现实的东西。”
“魔法使竟然不相信未来?你们不是可以占卜么?”
“我是魔术师,不是魔法使。占卜这种东西也并不算是预测未来。”
“在我看来都差不多了,不过这座城市里有一个占卜师,自称能够看见未来。”
“那不过是一张超能力罢了,最多只能通过一些精细的观察和运算看到更多的可能性。怎么可能有未来?”
所谓的未来视,在魔术师看来也不过是这样简单的东西。
未来这种东西,终归是不存在的。
“那个人告诉我,我最近一定会死去,但是我的梦想会延续下去。”印象中还是第一次,两仪织这么认真的说着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死?别开玩笑了,你可是杀人鬼。”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了两个人第一次相见时的情形,“况且杀人鬼能有什么梦想?无非是杀人罢了。”
两仪式无法杀人的,这是即使是两仪织这样的杀人鬼也明白的道理。
这一次,织很反常的没有否认。
“对了,你知道黑桐么?”
“黑桐干也,那个缠上两仪式的人类?”
“嗯,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我就在想,也许自己现在死掉的话也不错。那样也许shiki就能获得幸福也说不一定。”
“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家伙了吧?那个,黑桐?”
“如果他能够给shiki幸福的话,我就喜欢他好了。”
“对了,在这里买座房子吧?”不等我回答,那个家伙又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提议,“在这里留一段时间,也许你能看到我的梦想实现的那一天。”
“喂喂,这可不像是杀人鬼的提议啊。”
“可是即使是杀人鬼,也可以有梦想的么,不是么?”
那场景不像是在谈论死,反倒是在向朋友得意的展示自己宝物的小孩子。
而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因为那时我第一次的,看见这个家伙笑了。
这时候的两仪织正望着远方,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河水在那里被城市的灯光染成了斑斓的颜色。
“那应该会是如梦似幻的日常吧。”我听到那个家伙在我耳边这样说道。
两天后,我在一场规格很高的宴会上遇到了两仪家的家仆。对方为我带来了一个匣子,也一并带来了织的嘱咐,
“苍崎小姐,麻烦为我做一只人偶,酬金也已经准备好了。”
我打开了匣子,里面正躺着一张地契,位置我大概知道,是位于郊区的一处烂尾楼。
“在这里留一段时间吧,也许你可以看到我的梦想实现的那一天。
还有,不要告诉式。”
那个家伙在最后这么拜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