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朦胧的烟雾笼罩在元府。早晨忙碌的下人们早早起床,开始了新的一天。
藏书楼却显得格外安静,一日三餐负责送饭的仆人叫做红夕,是厨房里负责洗菜的。两人一来二去便熟络,也不像刚开始那样除了送饭没有过多的语言。
晌午,负责送饭的红夕提着食盒来到常书楼,见到这少年,正坐在石头上闲来无事把一些发霉的书搬出来,在木架上晒着,羡慕的调侃道:
“你这差事当真是一个美差,无人打扰,还能博得一个安静。”
“其实在哪儿都一样,”南汥接过红夕给他带的饭,将食盒打开,发现今日的菜色多了几样荤菜,不仅好奇的瞧上几眼,道:“今天莫不是有什么喜事?连仆人的饭菜都变得不一样了。”
红夕乐呵呵的笑着,道:“你还别说,当真是一件大喜事。”
夹上一筷子的肥肉放进嘴里吃掉,说实在的,南汥很想把这块难吃的肥肉吐掉。但是嘛,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穷的连肉都吃不上的穷书仆,哪有挑三拣四的理由。幸好隐藏在面具下的表情被遮挡,不然他脸上那崩裂的表情就会被拆穿。
南汥瞅了与自己同样坐在石头上的少女一眼,示意对方接着说。
穿着麻衣的少女会意,道:“今个早晨,宫里传来圣旨。说太子殿下十分赞赏大少主上个月的文章,赏了不少礼品。太子殿下还邀请大少主下月初参加皇家诗会,城主大人十分高兴,并赏赐府里所有下人可以吃上三天的肉。好开心!”
望着少女平淡无奇的脸颊上挂着笑容,南汥在听完过程之间,已经把盒子里的饭菜通通吃掉,用帕子在木面具的遮挡下擦了擦嘴,道:“谢谢你天天给我来送饭,下次不用给我送肉。”
红夕满是幸福脸颊上的笑容一顿,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为什么?”在他们这些仆人看来,一辈子能够吃上肉的时间,那只有过年。像平时这会儿能够吃上三天的肉,已经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竟然还有人不想吃肉她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南汥。
南汥知道对面的少女在想什么,淡淡的回答:“平时吃惯了素食,吃多了荤腥,脾胃会受不了。”
红夕似懂非懂的点头。反正她是不会错过这难得的大餐,肚子痛就吃完之后再痛吧,反正她要把肚子填的满满的。
送走了少女,南汥抬头观看了一下天气。这时候,系统已经在他的耳边开始播报天气预报。他麻利的把晒在外面的书籍搬回阁楼,搬走最后一堆书,密密麻麻的小雨和一片乌云开始着挡在这片区域上空。
须臾之间,雨水夹杂着冷空气噼里啪啦的往下飘着水,恨不得把大地清洗一番,换一层皮。3月末,这么大的雨,空气会变得很寒冷。
藏书楼这种地方,像这种鬼天气是不会有人来看书的。南汥早早的把书籍整理好,关上门,撑着一把油纸伞抱着一本书,来到了金轩院。
小厮带着他一路绕过过道走廊,来到一处装修的十分富丽堂皇的房门口。人如其名,元起最喜欢金子,最讨厌读书。与他大哥元野不同,他简直就是一个混世小魔王,每天常干的事情,就是带着其他城主的几个儿子,到处晃悠,并且手上还牵着一条他自称为是狗的同父异母弟弟元折寂。
“二少主,藏书阁的仆役已经把你所需的书籍带来了。”
小厮十分害怕的敲了门又说明了来意,眼神十分同情这个抱着一本书自己撞到邪神门口的家伙。整个府里上上下下的仆役都知道,元起最讨厌的就是书。小厮突然想起了上个月被自家少主打的鼻青脸肿,扔出府的前一任藏书楼的仆役,便非常同情面前这个斯斯文文戴着面具的家伙。
不出所料,两人在门口等了将近两秒,屋里便传来一声暴喝。
“让他滚!”
似乎为了显示他有多么的讨厌读书,不知是哪一只名贵的花瓶遭到了践踏,被摔成渣渣。碎片有一些穿破窗户的纸,砸到外面。
“你走吧,二少主现在没心情看书。”小厮似乎松了一口气,赶紧驱赶着南汥。
“你怎么不动?”小厮没见过这么不懂脸色的,他挤眉弄眼瞪着对方,希望这家伙快走,毕竟房间里的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
南汥抱着书本一动不动的站着,道:“城主大人刚刚吩咐过,一定要把书送给二少主。”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我说你。”然而小厮的话还没有说完,紧闭的房门刷的一下打开。
小厮背脊骨僵硬,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开始求饶:“二少主,他不肯走!”
南汥恭恭敬敬的捧着书,向着这位站在门口的14岁少年行礼。他双膝跪地,双手捧着书举在头顶,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一只脚踩在他的腹部,头顶上便传来十分厌恶又傲慢的声音。
“我爹都说了什么?!”
南汥没去理会踩在他腹部的那只脚,而是恭恭敬敬的说道:“城主大人他没说什么,只是希望二少主可以看看此书。”
元起轻笑,右脚稍稍用力一些。他以为会看到这个少年开始扑在地上求饶,没想到对方依然一动也不动的跪着如一棵松柏。
顿时他就感到不爽,道:“那我爹有没有告诉过你,每个给我送书的家伙最后下场都是怎样的?”
“城主大人没有说。”南汥淡淡的回答,他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块温润的玉,又像是冰寒的水,仿佛能浇灭烈火,降低温度。
不知不觉间,元起竟然觉得胸口的烦躁之气减少了不少,看这家伙也顺眼了许多。倒是比那些吃里扒外胆小如鼠的贱奴看上去顺眼一点,自己说两句话也不会动不动就吓得鼻涕尿流。
“把书放进去吧,”元起摆了摆手把踩着对方身上的脚收回,显得有些不耐烦。
直到这个跪在地上的仆人站起来之后,他才发现对方的脸上带着一个面具,顿时说道:“你戴着面具做什么?”
“奴的脸上有烧伤,不方便显露。”
元起顿时来了精神,想要去摘对方脸上的木质面具,刚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到对方脸颊上的面具,只见对方后退一步,护着脸。
“二少主,奴的容貌很丑。”
一听对方这么说,元起觉得还是不要倒自己胃口比较好,便松手,放对方进去放书。跪在一旁的小厮显然也松了一口气。
过了这一关,南汥最后没有让小厮送自己出门,他假装朝着门口走去,在临近门口的时候拐进花丛中,隐没在黑暗当中。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空变得暗淡许多。
南汥根据系统给的地图,果然在金轩院最偏僻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座瓦檐上长满了杂草的木房。木门口没有上锁,木板破裂的很严重,冷风可以直接向里面灌输。
南汥一点点靠近木屋,顿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雨水中散去。他加快脚步,伸手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根本看不清黑漆漆的室内,但却能听到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在拿出自己提前放在怀里的蜡烛点燃。借助蜡烛微弱的光亮,他首先看到的是一条生锈的铁链蔓延至角落。
脖子上套着铁圈的少年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穿着和乞丐无异的衣裳卷缩在角落里,因为寒冷的关系,正闭着眼睛发着高烧。察觉到有光亮,少年脏兮兮的脸上有了表情。
南汥没有过多说话,虽然对方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瞄着自己。似乎他只要有一点威胁到他的动作,那条在两人脚下的铁链就会成为埋葬自己的武器。
南汥首先拿出藏在衣袖里的小药瓶,以及他偷偷从厨房里带出来的馒头。
“吃吧。”南汥把食物放在少年旁边。
元折寂目光炯炯的盯着那两个馒头,在十分确定面前的人是真的给他吃的,双手迅速抓起,快速的把馒头往嘴里塞。不过半茶的时间,那两个馒头就已经没有了。
南汥替少年擦了擦嘴角的血,戴着面具的他脸上挂着冷笑,但是少年除了能够看见他满是温柔的眸子,根本没办法注意到他面具下到底挂着怎样的表情。
他先是替对方处理伤口,又在脖子上缠上的那一圈伤疤上涂了一层药,开始打量起这个长得像泥猴子一般的少年。
“你恨吗?”
少年似乎没有想到面前的人会这样问自己,他那双深沉又冰冷的瞳孔,渐渐燃烧起一股强烈的怨气。
南汥瞄了一眼少年头顶上的怨气值:百分之九十三。
“你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少年霎那间睁大了眼,眼珠上的血丝布满了瞳孔,他的目光吓人又恐怖,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元折寂想起了自己母亲是怎样被乱棍打死在自己面前,想起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自己的软弱。他含着泪水,无声的哭泣。
突然,面前戴着面具的少年,把他拥入怀中,轻轻的,一点一点的安抚着他。那只并不大的手掌,拍着他的后背,耳旁是少年沐浴春风般的声音。
“想不想报仇?把所有的痛苦都还给那些曾经施加在你亲人身上的人拉入地狱,让他们遭到应有的报应。”南汥缓慢的语句就像放着一根线,一点点引诱着怀里的少年慢慢陷入到他精心编织的蜘蛛网当中。
没有得到回答,南汥并不觉得自己布下的陷阱没有收获。他能从怀里的人渐渐镇定下来的身躯感受得到,对方的怨气已经突破限定,是一个非常适合栽培的好苗子。
“折寂,杀了元野。”
被拥抱着的少年沾血的双瞳豁然狰狞,仿佛找到了这一直以来压抑在胸口的痛苦。一瞬间,他被仇恨灌满胸腔,呆呆的点头。
3月末,春雨开始绵绵不绝降临人间。这个时代没有清明节,也没有祭奠先人的节日。
在座府邸当中呆了半个月,南汥生活过得平平淡淡,每天除了晒书、整理杂物、归类书籍、采购新的诗歌典籍,日子倒过得清闲。这样平淡的日子当中难得可以拿来放松的就是听一些下人,匆匆路过藏书楼的院落中途说的一些口头新闻。
他从那些下人的口中得知,皇宫当中一向不得宠的九皇子‘池青瓷’立了大功,一下子被皇上看中从冷宫中脱颖而出。这其实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皇宫那种地方,一下子辉煌一下子堕落皆如儿戏,每天飞黄腾达和掉脑袋的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然而这九皇子却大张旗鼓的拉拢‘元野’,皇宫当中两人见面的次数很少,便三番五次出宫经常跑到元府里寻找元野。
南汥一边拿着鸡毛掸子拍着书籍上的灰尘,一边微眯着眸子慢慢的渡步。他敢百分之百确定,那名九皇子很有可能就是两位参赛者其中一个的培养对象。这么大张旗鼓的拉拢,他想要不注意都难。可是,让他感到疑惑的就是到底会是哪两个人?
比赛前,他也查过自己对手的资料。
司涯,红星血族118岁。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是18岁。红星无数玩家当中脱颖而出的强者,繁星时空颁布快穿游戏选拔赛时,首先就是从三个星球开始选拔,每个星球只能有一名强者脱颖而出。与南汥一样,这名血族也是从最低级的等级一步一步打上来的。
氿川,卡特星虫族。这家伙比较隐秘,资料上公布的年龄是19岁。但是生活在蓝星的人类都知道,虫族的寿命和血族一样绵长,根本不像人类只拥有500年的寿命,虽然500年的寿命,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已经非常的长了,可是和其他种族比起来却相差甚远。在人类的发展历史当中,远古时期的人类寿命只能达到一百岁左右,而且还并不是每一个人在这岁数都能达到这种程度。
南汥还不确定这个九皇子到底是谁的培养对象,他必须小心行事不暴露自己。游戏上只是规定他们不能相互透露身份,但却没有规定自己要是暴露了,免不了要遭到杀害。虽然在游戏当中死掉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他不会死,可是奖金就泡汤了。
鸡毛掸子在他的手上飞舞,灰尘在阳光下飘扬,阁楼上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冷风,阴沉沉的云朵压在天空上,看来又是要下雨了。
没一会儿,缠缠绵绵的飞雨开始飘下。南汥把三楼到二楼的窗户通通关上,点了一支蜡烛在一楼翻看着账本。看着看着,他便听到藏书楼门口传来脚步声。
听声音,步伐有些急促。南汥赶紧站起来去门口候着,他刚走到门口,一个明晃晃的影子就直接飘了进来。
“见过二少主。”
元起停顿在门口看了他一眼,又大摇大摆的向书架旁走去。
跟随在元起身后的小厮愁眉苦展的跟上,恨不得腿上多长两只脚。
看着那明晃晃的人影在书架中央穿梭,似乎是想找什么东西,可惜对藏书阁这种地方不太熟悉,只能着急的穿梭在一个书架又一个书架之间。他身旁的小厮很想上前帮忙,但都被元起那一脸怒气冲冲的不善表情给唬住,只能弯着腰跟在元起身后。
南汥看不下去自己辛辛苦苦打理了半个月的书被他弄得乱糟糟的,便走过去行礼说道:
“二少主,我对这儿很熟悉,需要什么书请吩咐我。”
做着拿书动作的元起皱起眉毛,脸上摆着一副我很傲慢,别惹我的表情。但是他要找的书,的确不知道在哪?
他瞅了一眼戴着面具弯着腰恭恭敬敬行礼站在不远处的人,不爽的挥了挥衣袖,道:“《君之仪态》快点拿给我。”
“是。”南汥点头,直接朝着一楼最深处最后一排书架走去。
没一会儿,他便抱着一本墨绿色封面的书出来。
“……”元起拿到书后坐在软垫上翻了将近半茶的时间,书面的页面已经被他捏得起皱,可拿书的人恨不得把这本书扔进火炉里烧掉,更别提他现在的表情有多么的恐怖。
南汥站在不远处把刚刚被这死小子弄乱的书整理好,刚把一些书放回去,就听见不远处坐在太师椅上的人,怒吼道:
“爹一定是故意的!说什么在太子面前出丑?元野那家伙就是故意让我出丑。凭什么他元野就可以,我就不信我学不好这本破书!”
小厮在一旁战战兢兢的,时不时瞅一瞅躺在太师椅上的主子,害怕这性情多变的人,把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只能阴奉阳伪的附和道:
“二少主,你消消气。要不我给你拿一点甜食来?”
元起这会儿眉头皱在一起可以夹死一只蚊子,根本没有听旁边的小厮在嘀嘀咕咕什么,就挥了挥手。
小厮点头,麻溜的跨出藏书楼,没一会儿就跑不见了。
看书的人依旧躺在太师椅上,认真的皱着眉头,不出片刻,他就把整本书给摔了出去。
“大宝!”元起惯性的吼了一声,却发现没人帮他把书捡起来,顿时抬头向四周仰望,平时寸步不离身的小厮却不在他旁边。
眼见这脾气不太好的二少主目光瞅向自己,南汥把抱在怀里的书籍放在文案上,走到门口将那本皱巴巴的书捡起来,拍了拍灰,双手捧着置于头顶,双膝跪地承给他。
“谁给你的胆子把书捡回来的?”元起伸出脚向对方的肚子踢了过去,直接把跪在脚边的少年踹翻在地,那本皱巴巴的书也摔在他的脚边。
“奴不敢。”南汥没有求饶,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害怕。他从地上爬起来,又恭恭敬敬的双膝跪地,低着头。
狠狠的踩了那本书,元起依旧不解气,他怒火燃烧的目光定格在戴着面具,跪在自己旁边的少年身上。
“你,过来!”
南汥用膝盖向前爬行两步,来到元起脚边。只不过,他刚挺直了腰杆一只绣着精致纹样的鞋子抵在他的下巴上,用力一抬,他戴着面具的脸向上仰了几度。
顿时一股奇怪的感觉缠绕在心头,元起是第一次与这个少年四目相对。在得知这面具下的脸是一张非常恐怖长得很丑的容颜之后,他当天就起了厌恶之心。不过,再次和这双眸子对视,他只觉得这双眼睛十分的好看,对视上的那一瞬间,胸口滚滚燃烧的怒火渐渐像浇了一盆凉水一样舒畅。
“你个丑东西,把面具给我摘了!”元起用脚掂了掂南汥被面具遮挡住的下巴,说实话,每次看到对方的时候,他就很想一脚踹飞对方脸上的面具,看看这双漂亮眼眸下的容颜到底有多丑。
“二少主,奴的模样很丑。还望二少主原谅。”
“我让你摘就摘,难不成想抗命?!”元起顿时不爽的咬牙。
眼见情况有点不太好,南汥只能默默的在脑海里面呼叫系统。
“在吗?急事。”
【叮咚!——请问需要什么服务?我是你的客服橙子。】
南汥与系统对话的时候,他所处的环境是静止状态,只要两个人的聊天时间不是很久,静止状态还是可以维持的。皆如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这样长久的时间,却是做不到的。
“开启商城。”
【叮咚!——快穿商城已经开启,请问你需要购买什么?】
南汥听着耳旁客服橙子的讲解,一边思考着他绑定的星行账户上还剩多少余额可用,毕竟他穷的在现实世界只能靠简单的食物维持生命,不然也不会参加奖金这么丰厚的游戏比赛。
“有没有什么可以让脸上的伤疤瞬间恢复的药?”
客服橙子安静了一会,似乎去商城里查看东西了。莫约两分钟的时间,在南汥以为客服橙子快把自己遗忘的时候,一块屏幕板在他的面前闪现,屏幕上的内容是一个个标着价格的商品。
【你好,已经给你推荐所需要的商品,请自行选择你需要的商品。】
客服橙子悄悄地隐退。南汥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犹如一块平板电脑大小的屏幕呈现半透明的状态,但南汥却能清晰的看到商品的颜色以及标价和介绍。
南汥选了好几个心仪的商品,可惜上面的标价太贵,他账户里的钱可支撑不了那么多,所幸他选择在最末尾的一个。
【盛世美颜光环:永久消费品,可在下一个位面持续使用,效果立竿见影。欢迎下次光临!】
购买后,南汥撤销了屏幕。他静静地等待了两分钟,感觉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发生。摘下面具,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手指的触感非常的丝滑。他现在没有镜子,不能看看脸上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凭触感就能猜测的出来,比原先那坑坑洼洼的疤痕好上千倍万倍。
时间正常运行,那只抵在他下巴的脚猛的向他的脸上踢去。南汥来不及躲闪,左脸一痛,木质面具飞了出去“啪嗒”掉在门口。
被脚踢到的左脸颊火辣辣的疼,南汥能够感觉到脸颊上一阵疼一阵热。他依旧双膝跪地,纤细的腰肢挺立,丝毫没有因为脸上的疼痛雌伏在地。
时间仿佛在一刻被按了暂停键,始作俑者震惊的注视着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他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在他以前的记忆里,长得最好看的人不过就是像烟花之地的花魁,空有一副好皮相,骨肉都是烂的。
而他面前这人的好看,从眉梢到嘴唇,从鼻梁到下巴,从眼眸到轮廓,都散发着一股让人欲罢不能的吸引。
他砸吧砸吧嘴,直到小厮端着盘子匆匆忙忙的赶到,他才回了神。
“这就是你所谓的脸上有伤?”元起说话的语气变了味,并没有责怪,只是莫名的有些不爽,好像以前深深的被眼前的人给欺骗了似的。
南汥自知理亏,埋头不语。
他低垂着眸子的模样看起来要哭似的,让人心生怜悯。元起在小厮震惊的快要掉下下巴的眼神下,将手伸向了南汥红彤彤的左脸颊。
触碰上那柔软皮肤的一瞬间,元起察觉到对方似乎因为疼痛,小小的吸了一口冷气,但却没有喊出来。只要一想到对方脸颊上的伤是自己刚刚用力踢的,他心疼到不行。
“大宝,去拿药来!”
呆愣中的小厮回过神后,赶紧夺门而出,生怕自己走慢了,会被二少主拖出去斩首。
“二少主,小伤而已,无需劳驾。”南汥依旧低着头,不为所动。
元起根本不听对方说话,他现在眼睛瞪得大大的注意这张脸。简直太好看了,那一瞬间,他以为有一个仙子降临在自己面前。
手指一边在脸颊上描绘,语气一边责怪的道:“你明明长得不丑,干嘛带着一个丑陋的面具?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好,就连楼子里的花魁都没有你好看。”
元起迷恋的说,突然发现自己的比喻好像有点不太恰当,摸了一下鼻尖,赶紧换一个形容词。
“我是说你看起来像天仙下凡似的……真好看……”
南汥并不理会那只在自己脸上动来动去的手,他之所以在系统里购买这些东西把脸变好,是有预谋的。他早就知道元起这人虽然性格蛮横不讲理,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喜爱特别漂亮的东西。
“多谢二少主夸奖,奴还是觉得戴着面具比较好。”
听到对方这么说,元起顿时有些不满。正欲发作,又瞧见对方那被光亮打起一层阴影的眸子,这幅漂亮的让人废寝忘食的容颜还是自己瞧着好,要是被别人窥探去了,他可舍不得。
“戴着面具就戴着吧……记住!以后不但得戴着面具,而且除了我之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摘下!懂吗?”
南汥面无表情的点头:“是。”
元起赶紧跑到门边把那个摔出去的面具捡回来,他贪恋的擦了擦灰,又小心翼翼的把南汥挂在脸颊上的碎发,至于耳后,再把面具戴上去。那动作小心翼翼的,就像对待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被面具遮挡住容颜的那一瞬间,南汥漂亮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
小厮急急忙忙端来药后,又被自家主子给赶了出去。上药的过程可谓是苦不堪言,南汥色诱元起成功,可却不喜欢这块烂皮膏药粘在自己身上。
最后的一段时光,南汥安静的藏书楼变成了这位霸道的二少主经常光临的地方。连带着他在府邸下人的地位当中,也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4月初,元野进宫参加皇家诗会。作为元府的长子,元野的地位可谓是非常的强大。将来要陪伴君王左右的人,没有任何人敢迁怒他的意思,甚至连巴结都不敢。
元起作为陪同,不情不愿之下被自己老爹元奉坑了一顿,只能前去。
当天早晨,浩浩荡荡进入宫里的马车刚走。南汥把藏书阁的门关上,绕了十几分钟才绕到金轩院后院偏僻的竹林。竹林那边有一个小门,穿过小门之后,就可以来到一直关押着元折寂的小木屋。
现在元起只不过是贪恋他的容颜,还并没有对他到死心塌地的地步。他还不敢贸然开口,等到时机恰当,他便要将这小子从对方的手里解救出来。
小木屋还是那个潮湿的小木屋,只不过当初他来的时候,那股血腥味已经不在了。草丛在湿润的土壤中长得茂盛,木房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势,危险至极。
他推开那发出咯吱咯吱响声的木门,里面的光线依然很暗。他把门开大一点,光线充足后他才瞧见生锈的铁链拴住的少年,一双眼睛在铁线球般的头发下凝望着自己。
他进门后,反手将门关上。手上提着的食盒里,一股肉香散发出来。
“伤口好的不错。”南汥将食物拿出来,看着像少年就这样用手胡乱的抓着吃,一副被饿极了的样子。
他看着那些裸露在麻布衣服外面的皮肤已经没有了新的伤疤,只有旧日的伤疤,才欣慰一些。
“再过几日,你就可以离开这里,想不想跟着我?”
南汥戴着面具只有一双柔和的眸子注视在少年的身上。千万不要被他那双眼睛所欺骗,毕竟,他就像一条毒蛇,危险中让人毙命。
很显然,少年早已经被这条毒蛇捕获,哪里还分得清楚自己有没有中毒。他哽咽着食物,拼命的点头。
把对方乱得像鸡窝的头整理一下,南汥有意无意间将手滑向少年的耳旁。他倾斜着脑袋,故意露出一些容颜让这个少年窥探到。片刻,他又把头收回去,果然看见少年木呆呆的望着自己,嘴巴里的食物有一些掉下,一副震惊的回不过神的样子。
“怎么了,食物不好吃?”
元折寂拼命的甩着他那一头鸡窝的脑袋,套在脖子上的铁链摩擦出响声。他的喉咙被毒药毒哑,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用点头或摇头来表达他的意思。
“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南汥把吃空的盘子收拾好,提起食盒要走,黑色的仆役外套衣袖被一只脏兮兮满是疤痕的手扯住。他迎上少年渴望又眷恋的眼神,在对方不舍又害怕的表情下,回过身去。
“我说好了,下次我来看你就一定会。别怕,过几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元折寂眷恋的蹭了蹭对方那只抚摸在自己脸上的手,他僵硬的点点头,最后目不斜视的注视着黑衣少年提着食盒消失在门口。
房门关上的瞬间,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静静地睁着眼睛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脑海里依然回放着刚才他不小心通过面具的缝隙,瞧见的那张好看到让人窒息的侧脸。
美,除了让人赏心悦目之外,还有一种让你看后犹如窒息般的呼吸不顺畅。
美,或许更像一种毒药,一旦饮下,便永世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