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初晨,轻晚在约定的地点等着,旁边站着如影随形的祀旬,对面是褪下黑袍的淳袅。
她和淳袅大眼瞪大眼,气氛十分尴尬,轻晚却觉得比自己一个人面对祀旬强上百倍,甚至诡异的有点享受。
轻晚默默哀叹自己的底线,那边紧赶慢赶的两个人也露了身影。
邹天翊遥遥招手,甩来一件物什,笑容一如往常,灿烂得惹眼:“小姐姐,给你的,接好了。”
轻晚挑了挑眉角,乖乖地腾空接起。小小的纳袋握在手中,展开看,上面绣着的桃花倒是精致得栩栩如生。
她拎着纳袋的带子晃,问已经到眼前的邹天翊:“里面装的什么?”
“客卿长老应得的供奉,几枚药丸子而已。”
邹天翊回答的无所谓,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徐施默默翻白眼,鬼的药丸子,那明明是压箱底的救命药好吗!
轻晚隐约觉得不简单,瞟了眼徐施,观他神情后更不会把邹天翊的话当真。
她没表露出来,只是笑着把袋子扔回去:“你小姐姐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发的吗?拿走拿走,别想用药丸子坑我,我还等着回来后领你家给我准备的万贯黄金白银呢。”
“姐姐!”邹天翊难得有些生气,“黄金白银少不了你的,但药丸子你也要拿着。”
轻晚轻飘飘地回:“我这三天没偷懒,各种丹药都多着呢。”
“那也可以备不时之需啊!”邹天翊十分执着。
轻晚看着他气鼓鼓的脸不厚道地笑:“占地方,看你一身轻的样子就放你身上吧,我需要了便找你取。”
话已至此,邹天翊脑壳卡顿,再不能说些什么了。他不情不愿地小声说:“说的比唱的好听。”然后叹一声气,从纳袋里取出一方小小玉匣,“无论如何,你好歹拿走这个。”
轻晚想了想,三天前给邹天翊的灵金制作方子,再看他不肯罢休的样子,到底接过了手。
这边淳袅已经带出了千里车——那种以灵符作为控制枢纽和供给发动能源的驾驶工具。她见两人达成共识,遂道:“几位,先车上坐吧。”
那车小巧精致,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扣拢在一起,利用纳袋的原理炼制而成,内里空间不止较大,隐私性也十分人性化。
这车是极好,造车的原材料也是稀有的可以。不过作为为数不多的世家大族,炼辆代步所需的消耗还是承受得起的。
“小姐姐。”邹天翊笑嘻嘻地站在车门口,“三天未见,我可想你了,咱们坐一起呗。”
轻晚:“呵呵。”
轻晚连白眼都不想给他,看了祀旬一眼,“我有话要和你讲。”
语毕,她绷着脸走进去,祀旬微微蹙眉跟上。邹天翊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从震惊中回神,歪着头看向淳袅:“那个鬼不是你家的吗?!”
淳袅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邹天翊,奇怪道:“淳家养鬼不假,可……啧。”
可她们淳家怎么供的起这样鬼力深不可测的大佛?
而且啊,面前这傻子是真的傻,没见到人家大佬的视线一直都在轻晚身上嘛。
淳袅也不想给他一个白眼,催着人上车了,反手召唤出驾车的鬼,自己找了一个空的房间径自进去歇息了。
·
门扉自祀旬进来自动关阖,轻晚挑了圆桌旁边的一个椅子坐下,利索地撩开右袖解掉玉饰的绑带。
她把玉饰放在桌上往祀旬的方向推:“祀旬,这枚锁魂玉,我现在物归原主。”
“小晚……”祀旬有些茫然,心中甚至生出一种未知的不安。他向前走了一步,心里有诸多困惑,转齿之间,却只是问:“为什么?”
怎么会想到把锁魂玉给他呢?
轻晚咬着唇道:“都说了,物归原主罢了,毕竟即将要去鬼界,你有了锁魂玉也方便。”
锁魂玉不止是祀旬的掣肘,更能限制祀旬的活动范围。如今轻晚突然把玉给他,祀旬并无半点开心,反而心头沉闷,压抑极了。
祀旬走近她,看也没看锁魂玉,盯着轻晚问她:“鬼界?你去鬼界做什么?”
这几年两人的相处时间不长归不长,但他断断续续地能从轻晚口中得知整个世界的大致信息。
“拯救世界啊。”轻晚低着头道:“天下有难,我怎能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祀旬握着她的肩,“小晚,回去。”
轻晚忍不住笑了笑,她一字一字念着:“若舍我一人为天下人,若祭我一人为此苍生,若灰飞烟灭可济寰宇……”
轻晚问他:“你还记得你的答案吗?”
祀旬的脸色骤然刷白。
轻晚又说:“沁箬有幸听你念过祷文,我便也沾了点光,记下了这段话。”
“祀旬,你知道的,和你一样,你不愿放弃你的国家,我也不会允许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世界在我眼前生灵涂炭。”
祀旬神思顿顿,听见自己说:“哪怕这是螳臂当车?”
轻晚轻笑:“是,哪怕不自量力,哪怕只是螳臂当车。可就算是死了,我也要死在这天下之前。”
祀旬虚跪在轻晚面前,同她视线相交。轻晚面色淡然,冲他笑得甜甜的,“祀旬,你把玉戴在身上,到鬼界后你就能无重负地去亲自看看那个世界了。几千年那么长,你肯定会惊讶于整个世界的变化。”
祀旬心头闷痛,压抑得眼眶微红:“小晚,别去。”
这世界再大,他牵挂的也只有眼前一人。她笑他也开心,她受伤了他亦心疼,可这人万一出了意外,祀旬竟无法去想,若世间再无眼前人,他还能做些什么。
轻晚微倾腰身,葱白的指抚上祀旬的脸颊,看他隐露的一丝脆弱,她突然道:“祀旬,是轻晚喜欢你。没有沁箬的感情作祟,只是我喜欢你。”
“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呢?”轻晚低下头,问得很轻,却并未听他的答案。
她吻上他的唇,细细的啃吮,把一切未尽之语停留在唇齿之间,用舌尖一点一点撬开每一道阻碍。
许久,轻晚慢慢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祀旬,唇角弯弯,“祀旬,你若是不喜欢我,到鬼界后就走得远远的。否则,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便纠缠你一日。”
祀旬眉眼温柔,无奈地揉了揉轻晚的发丝,没脾气地道:“纠缠便纠缠罢,这次我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