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感觉我亏惨了。明明说好小姐姐请客,到头来不止是住宿费,连这堆食材都是我掏钱。”邹天翊倚着树,唉声叹气好不心疼的模样。
“请客不等于出钱啊。”轻晚端着一碟刚炒好的热菜从厨房里出来,她把小菜放在一边的木桌上,笑看他道:“我这不是付出苦力给你做了一顿饭吗。放心,绝对不比那嘉荣客栈掌厨的拿手菜差。物超所值。”
轻晚是掐着原著剧情特意标注的时间点来的,她原本的打算是随便找个地儿将就一晚。天亮了,她去找找与原著描述的差不多的摊儿,把那东西拿到手后直接离开,省得再遭罪。
谁叫她路上机缘巧合与邹天翊搭上线了。他的性子原著中提过一二:能受苦受累,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绝对不委屈自己。
轻晚原先懒得管这事儿,如今不得不要找个好点的落脚地方。
有名的客栈酒楼早早被有势力有身份的大人物差人预定,或是打了招呼或是各种原因被那些掌柜的刻意留了。余下的,也因为远远有比他们来得早的人住下了。
这家民宿,邹天翊说是他早几个月定下的。不费心思,三月一交租就成。
轻晚听他这么一说,什么话也没问,住得心安理得。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又不是靠卖情报吃饭的,寻根究底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轻晚能免则免。
再者,平时邹天翊不经意间自然而然散发的高贵的壕之气息,以及自从碧心果一事后他明里暗里想投桃报李的意思,轻晚为了让这人安心点,便也默许了。
“诶,嘉荣客栈的掌厨?!那位厨艺名满天下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申田王老厨?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呐小姐姐。你把话撂这儿了,到时候不好吃三个字说出来,可别闹性子。”邹天翊睁大眼,明晃晃的不相信。
“包管你心满意足。不过不好吃三个字有时候重逾万斤,臭小子这么俊俏有慧根,自然不会自找麻烦想被封灵力,幕天席地一宿的,哦?”轻晚笑眯眯的样子很是和善。“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不出家,但信佛。”
“小姐姐,你!”邹天翊明悟地皱紧眉头,一脸苦哈哈的表情瞅着一桌卖相极好的菜色。他嗅不到空气里的菜香,实在打鼓迟疑,在心里默默存了“就算再难吃,也一定要忍住不吐”的念头。
他会怂,所以面子一定要给足轻晚。
所以当抱着“摧残胃明天补偿”尝了一口,大脑里却什么思绪都消散了。邹天翊只留下挥动的筷子,和斯文快速的进食。
呜呜呜,太好吃了!
嗯?刚刚有人说菜难吃吗?
邹天翊腆着肚子躺进被窝安眠:反正不是他就是了。
一夜无梦。
次日,轻晚拉着不情愿的邹天翊坐在露天的小铺子吃了馄饨全当早餐,便起了分别之意。
“过段时间,千嶙的鬼谷交易会开启,小姐姐可有兴趣去看上一看?如果有,到时交易开启前一个时辰,鬼谷外落霞亭相聚。”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邹天翊看的很开。况且他昨日已隐约察觉到了,现在听完轻晚的分别絮语,有了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感。
只是事到如今分别之际,他心底却生出不舍。
他知道这很正常。眼前这人,资质,容貌,举止,脾性,手段,样样合他心意。若是没有遗憾,那才能让他吓一跳。
至于往深了说,邹天翊明智地压下自己的探究欲。
太危险了,他不喜欢没有一点把握的事。
“鬼谷交易?”轻晚双眼一亮。
她还要购置万年氲灵液,正愁没请帖进去寻寻这另一机缘。
鬼谷交易,以物易物。非奇珍不选,无令牌不进。
前者指用来交换的珍宝,后者是拥有进谷资格的人。
鬼谷交易的幕后掌控人为当今早已不管人间争乱的大能,当初开这交易是为了兴趣,不想一直持续到现在。
那大能爱网罗奇珍异宝,心知自己运数已定,命途成颓弱之势,反正本就无牵无挂,他看的也开。
一堆宝贝平白送人他舍不得,于是想了这招,既能再多见识见识他来不及寻觅的世间万宝,若是缘分好,又能寻一爱徒传其衣钵,也算是死而无憾。
那鬼谷交易的令牌也是极为讲究的,被诸大世家以及隐藏学院牢牢把控,内镌刻着特殊的烙印,就是抢来了也没用,甚至可能会因令牌的自主定位而惹得一身骚。
敢明抢?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这个世界的顶级势力!
轻晚不想作死,她只有乖乖地把主意打到一年后的“古画显像”事件上。
得到这意外的邀请,轻晚眉眼弯弯,只觉得少年郎怎么看怎么帅气逼人,打哪儿瞧都顺眼。“多谢。那到时不见不散。”
只要有机会进去,她就有办法拿到氲灵液。
“后会有期。”
轻晚略一颔首,“再会。”
人流如瀑,不过眨眼间,倩影便融入人海。邹天翊收回目光,冲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人影抬手,“不是所有的人或事都需在掌握之中,莫要追了。”
——
华城西街有一片区域是默认的摆卖之地,零零碎碎的不知名物什被卖主们随意铺在地上,讲究点的垫层软布一类。
原著里另一半锁魂玉就是在这里被女主买到,只是中途发生了些波折。轻晚这般想着,下手翻看自己芥子袋,见金块一堆才放心前行。
这一次,她还是充当一回冤大头吧。
华城盛会正值鬼节当夜,降鬼师又喜夜行,是以白日里哪怕是西街交易之地也只有零星的几个摊子。
摊主们多是神色倦恹,择阴而栖,连招呼过路客人都有气无力的。轻晚知道能在白天兜售的东西多是卖给普通人的,夜晚才是降鬼师的一言堂。
而有降鬼师在白日摆摊,那人生活拮据困顿可见一斑。
近期内的华城白昼时是允许普通人进城的,只是不可过夜。毕竟很多降鬼师自恃身份,从骨子里就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更何况这座城池夜晚并不安全。
收话回神,矮个子里拔将军,轻晚轻而易举便看到原著中费了点笔墨描写的“难得有些精神头的年轻男子”。
那人周围有一女二男三个客人,轻晚走过去正巧听到摊主用微冷的语气道:“……我这儿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另择宝地。”
“你!你放肆!”女子显然没经历过这么明显赶人走的摊主,她凤眼微提,淑丽绝艳的容颜上神情娇矜怒窘。
摊主皮笑肉不笑地抬抬眼皮:“在下不敢当。倒是姑娘你……啧。”
“阁下还是留点口德为好。华城地界里夜间充斥魑魅魍魉,若是一不小心缠上身,落得个尸骨无存也正常的很。”
“这句话在下如数奉还。”摊主瞥了眼站在女子左侧的男子,笑意莫名。
果真没避掉。
轻晚垂下头不想理会这档子事,她环视一圈摊上的东西,在每一块碎玉上有短暂的停留,也没发现她需要的那块。
应该说她要的玉本来就不在这售卖的摊子上。
“敢问摊主可还有玉?”两拨人颇有剑拔弩张之势,轻晚眉眼恬淡置身事外,音色疏凉。
摊主闻声终于肯细细瞧上一眼轻晚,他的眸光透着漫不经心,笑意不达眼底。“有啊,怎么没有?单看你是不是能付的起钱。”
说着,鄙薄地瞥了眼气的不轻的娇贵女子。
“愿闻其详。”哪怕是被摊主当枪使,轻晚不气不恼地回道。
他撩起一点衣摆,灰布小袋被他从腰间摘下。摊主解开衣摆,将一块隐隐有水光蕴生的碎玉摊在手心。
玉色剔透喜人,其中水泽轻微摇曳,一缕缕清灵之气逸散开来。
轻晚抿抿唇。她半敛眼睑,眸色情绪复杂。
“在下生平无所爱,唯独银钱却是怎么也看不够。姑娘要是觉得我手中这块玉合了眼缘,便以十金一玉的价格将摊上所有碎玉买下,再另付千金,这玉我双手奉上。”轻晚的动容摊主看进眼里,他轻飘飘地道。
“要付两千金?!你这无良黑心贩怎么不去抢啊!这位姑娘你可别被骗了。哪怕是用来承接灵力的上等玉石一块顶顶也就五金,更何况这一摊子的次品残玉!他明摆着是为难你。”娇贵女子拉住轻晚取芥子袋的手腕,义愤填膺地道。
摊上摆的碎玉将近百块,轻晚抽回手取下特意装金子的芥子袋递给他。
要说金子两千,这几年她是绝对赚不够的。不过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特殊的金子——灵金。
芥子袋里,在一堆熠熠发亮的金子的映衬下,两块巴掌大的灰蒙蒙的块状物扎眼又诱人。
玉被摊主双手奉上。
“道友好手段。”摊主心满意足地眯起眸子,离开前忍不住赞了一声。
灵金并非天生地养,而是人为。
金,锐也。取金藏贮厉之鬼体,施以秘法,择时剖之,金若存,得金有灵。
轻晚笑而不语。
她把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结构了解一番,又反复琢磨原著,来来回回想了很久,金子的用处无外乎几种,于降鬼师而言,恐怕制成灵金才是上上之策。
毕竟只有灵金才能吸纳降鬼师骨髓内遗留的阴秽。
方才她打量了几眼摊主,见他左手无名指指甲边缘泛青,正是阴秽攻心的模样,便明白自己猜测对了。
她把近百碎玉收拾好放进芥子袋,然后转身要走。与女子擦肩的瞬间,她用密音道:“你的体质很特殊呢,也感觉到了吧。”
女子睁大眼睛僵着身子。
锁魂玉一分为二,轻晚腕间的那一块锁着祀旬的神识,刚刚得来的那半块锁着祀旬的魂力。
只有合二为一,祀旬才算是真正的鬼灵。这也是为什么轻晚碰不到对方的原因。
她握着锁魂玉,感知自己的灵魂贪婪又渴望的觊觎着玉内的魂力却求之不得,终于明白系统当初的意思。
这个世界里,她能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前提,便是在祀旬心甘情愿下将他的魂力化为己用。
轻晚估摸着,她估计要把祀旬吞噬完,才能把封印在灵魂里的残魂抵消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