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劲风洗礼被刮得逐渐僵冷的脸颊,留下一阵阵切皮的痛感。轻晚四肢无力,眼皮重若千钧地覆在眼睛上,万分努力睁开才得一小片朦胧的光线。
耳畔是呼啸怒吼的风声,她的手掌被人反缚用藤条缠在身后,脚上的紧绷感同此上无二。回想起昏倒前的情形,轻晚大致猜到此刻的处境,不容她再细想应对之策,娇媚的女声已然满含不甘得闯进她的耳中: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再是我的了呢?!为什么你要为了她而弃我于不顾?!为什么当年待我最好的之琛哥哥现在会变成这样?!”
轻晚听的清明,这声音的主人是寒翘无疑。那么能让她如此的人,必然是男主了。这样想着,轻晚瞬间冷静下来不再动弹,只是小心地克服身后以微不可查的速度增加的吸引力。生怕让寒翘知道自己醒了就会被直接下死手。
然而回应寒翘的,是那人长久的沉默。
似乎是沉默惹怒了她,寒翘握在轻晚肩上的手猛然加重力道。出乎意料的痛感差点让轻晚露馅。
寒翘笑得美艳,音线柔软缠绵汹涌的怨毒:“我不信我们二十几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这短短的几个月!这个女人有什么好!霸道、自私、狂妄、无知、鄙陋……”
“够了!寒翘,闭嘴!”独立于远处的男子眉目清俊,平日里的温柔孱弱消失殆尽后竟是意外的冷峻无匹。他皱着眉,眼底的担忧被很好的掩藏。
看得出寒翘的精神处在崩溃边缘,少琛遏制自己满腔怒火,尽量云淡风轻地柔声道:“翘翘,我不知道我不在后你的情况。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和小……轻晚无关,她和整个白虎族都是无辜的……翘翘,别站在空间裂缝旁边,好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无辜?谁无辜?轻晚?白虎族?之琛哥哥,他们无辜,错的都是我是吗?那我做错了什么才让你爱上她的?!做错了什么才让你离开我的?!”秀白的指摩挲着轻晚的脖颈,细密的轻痒背后,宣告的是无尽的死亡威胁。
“你以为我会这样杀了她?不,不会。我不会让这牲畜的血脏了我的手。或许以前的我会因为你说的话而放过他们,但是我寒翘现在不傻了。”她拉低了音调,与周围应和的风平添森冷。“之琛哥哥,你不爱我了,不如死了算了。前几天的问题,给我个答案吧!”
前几天的问题?少琛一怔后反应过来。想起前几日那巧笑倩兮的女孩,用如同开玩笑般的语气问的问题。
他深呼吸一口气,满足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轻晚一眼,清楚接下来的每一句都是一个带着释然的自我解析:“寒翘,我不想骗你也更不想骗轻晚,我对你有过好感——男女之间的、哥哥对妹妹的?或许很好笑,但我自始至终都没分清过。不过我知道,若你会获得幸福,我肯定会献上最真挚的祝福。会不舍,但不嫉妒,不后悔。”
“从再次见面后,我就明白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哥哥。以前是,以后也是——我是轻晚的伴侣,我是寒翘的哥哥。翘翘,现在回头还为时不晚。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也不需要这所谓的施舍的原谅!我要你爱我!我要你的心!这个女人永远都能化险为夷,拥有别人难以企及的东西。她可以再去找一个啊!而我只有你啊!之琛哥哥,你不要爱她了,她只是个浅陋无知的兽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配上你!”泪眼滂沱,寒翘努力地睁大眼睛,透过眼中不止的泪幕,投给少琛希翼的目光。
“寒翘,我可以当这是你胡作非为的玩笑,但你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牵涉如此大。”更不应该再他面前贬低轻晚。他看着空间裂缝扩展的速度逐渐加快,再低眸注视着面色苍白不堪的轻晚。虽然残忍,但他已经做不到把爱人的安慰置之度外了。
他闭眼再睁开,知道寒翘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寒翘,看在你爱我的份上,放过轻晚,哪怕我代她死。”
他不知道寒翘到底经历过多大的劫难,才变成如今的模样。对整个白虎族的恨之入骨都能在脸上化作实质。可是无论如何,她不该拿轻晚的安危来要挟他。
“你千万别走过来!否则我立马拖着她跳进去!之琛哥哥,我不舍得你死,因为我深爱着你啊。但是这个兽人,她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上辈子害死我,一命抵一命,她不亏!”寒翘的神色有些迷离,下半身化作蛇尾紧紧缠上轻晚,“呵呵,轻晚,既然之琛哥哥不爱我,这次你陪我一起去死吧!”
“之琛哥哥,别白费力气了。我给你们下的药可是要过几年后才能被人配到解药呢。你能不昏过去,已经是奇迹了。就别想变成翼狮的状态了。”
“我穿越一世,重生一世。只想和你再续前缘。上一辈子毒尽翼狮族只为获得药引和轻晚灵魂交换,可惜被你杀死;这一世,想杀了白虎族泄恨谁也阻止不了!”
她拍拍轻晚的脸,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好像已经醒了呢。不过没关系,我改变主意了。挣扎是徒劳的,我们一起去死吧!上天这般眷顾我,也许下一辈子我就真能和之琛哥哥再续前缘了。”
“你、休、想。”心知无望,轻晚蠕动嘴唇,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少琛,不要求她!”
“还有,我好像,爱上你了。这算是,告白吗?”
“代我活下去……”
寒翘笑了笑,然后突然沉下脸。“去死吧!”
她的尾巴勾着藤蔓往后轻轻一甩,巨大的惯力顺着风向,如同怪兽的长舌将无力的轻晚轻而易举卷进口中,连挣扎的片息也不曾存在……
那孤零零的一个人瞬间被黑暗深邃的空洞吞噬,寒翘看着呆滞无神像朽木的少琛,凄然畅快地大笑着顺风掉进空间裂缝。
我得不到的,那个兽人也别想拥有!
……
四周静谧无声,只余下心脏每跳一下都痉挛的疼痛。眼角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滚落,少琛看着渐渐愈合的空间裂缝,突然发疯似的向那空隙狂奔。
“你看你这么弱,也只有我肯做你的伴侣了。”那人佯装嫌弃的动作还是那么令人讨厌,但被阳光晕染的笑颜竟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一步,两步……每一步都是和裂缝竞赛。
“做的饭菜那么好吃,是想让我安安心心陪你一辈子吧!”那人躲在角落里揪着花瓣自言自语地咕哝,殊不知他正站在身后听得分明。
助他奔跑的风速减缓,眼睁睁看着还有一段距离的少琛不可抑制得绝望。
“这个药不能和这个药配在一起,那个也不行——话说你真的帮过祭祀吗?!”那人怀疑的目光投射来,掐腰扶额表示无语。面对他低头不语,却突然愧疚地帮他收拾起来。
然而他并未停下来,因为扪心自问:
放弃吗?做不到啊……
不慎踩中脚下的石块,虚弱的身体坚持不住地摔倒。自己的身体情况已是强弩之末,站不起来继续奔跑,还好只有一点距离,少琛只是倔强地努力地爬过去。
“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吧。”她倏尔谈起这个话题,低头沉思起来。然后站起身,冲在床上装柔弱的他伸出手,笑得灿烂如同瑰丽的朝霞:“外面阳光那么好,一起出去晒晒吧!”
少琛抬起手,将沾满泥土带有伤痕的手搭在还有一个大洞口的缝隙里。任由自己被吞噬进去。
我还未对你说过深爱,你怎么能离开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