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开鬓角散落的碎发,轻晚眉角不以为意地一挑,按着轻风肩膀的手哪怕是后者剧烈挣扎的情况下依旧纹丝不动。
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轻风,空着的另一只手执起随便采来的绒毛草,蘸着砸碎取汁的墨绿色液体,在轻风如见天敌的惊恐目光中,毫不留情地抹到他脸上的伤口。
“唔——!!!”疼到泪眼婆娑的轻风在轻晚威胁的眼神下,拼命咬着嘴唇,默默承受他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哥哥,你娇气的习惯还是一如既往。”轻晚鄙视地补刀,蓦然转了语气:“伤口都快溃烂了也不去找祭祀处理,是想显示什么?身体治愈能力无敌?小伤口更能彰显男子气概?”说到后来已经隐隐有了不曾压制的怒气。
这样的场景何其熟悉,明明他才是哥哥,除了无关紧要的方面能在她的默认下执掌大权,其余的就算是竭尽全力去做,到最后还是要让轻晚帮忙收尾。
好像他除了吃软饭外一无是处。
他讷讷地吞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解释,一向闪烁着满不在乎的光彩的眸子在眼睑半敛中黯淡无光。脸上的疼痛感也不怎么重要了,轻风内心挣扎许久,微启唇翳:
“小晚……族中,是发生了什么、吗?”
“……”沉默的僵滞一闪而逝,轻晚懒懒地斜靠着树干,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不知不觉间渐长的指甲,“这几****会住在族中,哥哥脸上的伤一定要按时抹药。我会监督。”
她丝毫不掩自己是转移话题的意思,只是脸上的表情愈发真切。若是回答了,无论是对是错,轻风穷根追底的本事她领教过。正是多事之时,于理上,她不愿徒添麻烦。
只要她转移话题,轻风就不会多问。两人间养成的良好默契明显还存在着。
听过这个回答,轻风心里有所准备,却挡不住一股子酸涩憋闷在胸腔横冲直撞。不是对轻晚,而是对他自己。
他是迟钝,但又不是傻子。傍晚时分的景象徘徊脑海,清晰无比,可轻晚不想说的话,轻风绝不勉强。
拳头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这样配合着脸上的阴晴不定而反复,轻风刚才的冲动就此散了个七七八八。从唇中溢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自嘲,恹下去的肩膀这样看去更是颓然。
“……嗯——轻风,多帮帮姑姑吧,白虎族的担子总有一天会落在你身上的。”
……所以说啊,于理上她不能表达什么,但偏偏感情上,这个有点蠢萌的兄长倒是特别对她胃口。心里唾弃自己千遍万遍,在那萧条的身影惊愕转身时,掩不住的笑意早就攀满了她的双眼。
轻晚拨拉了下自己的头发,正了正身子表示自己是如何如何正直无私——尽管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看见两簇火焰在轻风黯寂的眸中照应着迸发的强烈感情。想来自己的脸上也是带着略微欣慰的浅笑,轻晚假咳几声理了理嗓子:“淡定,淡定。”
瞬间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的轻风:“……”
惊悚!小晚你脸上的表情挂错了对吧qaq
夜色欲浓,月圆星疏,打不死的小强轻风憨憨地大笑起来。笑声透过嗓门传到很远很远,连有些树上浅眠的鸟雀都被吓得展翅乱飞,呼啦呼啦声不绝于耳。
“随你咯,不过敢扰了我的清梦,明天我去见见未来嫂子的时候,定能说说我哥哥以往的糗事。”
“!喂喂喂!小晚,我错了——”我的光辉形象不能破坏啊!!!
这般,在轻风苦着脸的情形下,轻晚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说是见见未来嫂子,也是此行回来的目的之一,但本来就没怎么陌生的两人,轻晚的态度秉持着喜闻乐见。不消片刻省去尴尬的身份,昔日的好友关系还是很铁的。
“总算是修成正果了。当初你们两个扭捏的样子不知道看的我有多心急。恨不得变成我哥直接把你扛回家。”轻晚笑眯眯地拍了拍手又摊开,总结道:“多简单。”
竹绱无可奈何地白瞪轻晚一眼,白虎族一贯晒不黑的脸皮红的像是成熟的苹果。心中庆幸驱走轻风是多么正确的选择,竹绱的动作不含糊,一巴掌招呼上轻晚的后背。
“你这丫头埋汰我也该够了。想想当年你嘴笨的样子我都没笑话你。”竹绱一脸愤愤不平。
“是的,你没笑话我。”轻晚躲开那一只名副其实的虎爪。似笑非笑道:“你只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帮我锻炼口才。说来,我如今的成就,你真是居功至伟。”
“没错没错。”脸皮厚比城墙的竹绱点头承认。不过她还是有一点未泯的羞愧感的:“奖励我就不要了,我要求不高,你把你哥留给我就行了。”
轻晚吐血,卒。
竹绱见此嘚瑟地挑了眉梢,伸手摘了片青绿的柳叶随地面朝波光粼粼的湖面坐下。拍了拍旁边的草地,待轻晚坐下来后,徐徐吹起柳叶。
婉转的音调满含吹奏者欣喜欢快的柔情,恍若面前一湖轻轻漾起的碧水,迎着山清水秀的潋滟,教人不自觉的放下困忧,享受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一曲连着一曲,直到日上三竿,竹绱面色红润地将柳叶放进湖水任其借由风势游荡。她回过头,冲轻晚微微一笑,湖光山色,明媚的笑容足以和灿烂的阳光媲美,“有些事吧,憋在心里难受就别忍着。有人会担心。”
轻晚一怔,抿唇轻笑。
“或许……嗯。我知道。”下一秒,又开始不正经起来:“嫂子,好好待我哥啊~他未经人事,单蠢。”
“轻!晚!”竹绱呆了呆,反应过来立马恼羞成怒,抄起水就往她身上泼。
一时间,两人欢声笑语、嬉笑惊呼,生生打破了这方平静安谧。
快乐只是暂时的,接下来的一连几天,轻晚就一改轻松之色,行踪变得诡异莫测,飘忽不定。早出晚归算是轻的,某一次轻风等到半夜,才见轻晚一身狼狈的回来。
任轻风怎样逼迫她也不说缘由,一副困倦十分的模样足够打发掉他。哪怕接下来轻风守株待兔,再也摸不着轻晚的真正行踪。
直到这天黎明方才破晓,轻晚揉着没有睡够而湿漉漉的眼睛,难得呆萌地打开门打算溜之大吉。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身披月华朝露的那个人,满身风尘不再是以往的清爽模样。
她刚要咧嘴笑开,却被眼角余光扫到的陌生的曼妙,生生镇散了一袭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