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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雯真的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这让万长生更加心无旁骛,军训完毕在周五,周六周日自然是全天待在培训校忙碌,速写课跟这一个月的专业学科考试!
当万长生决定把大美培训学校,朝着超级中学的模式转化时候,很多东西就顺理成章了。
谁听说过美术专业强化学习,也有摸底考试的。
现在就有,而且老童、赵磊磊等几人,确实是年年都要参加考试阅卷的专业眼光。
万长生把水平较好的一百张画卷,周六晚上拿去请老童和赵磊磊飞快的阅卷打分,反正他们这边一瓶酒还没喝完,那俩已经收工过来了。
虽然他没有给考生们表示这就是主考官的阅卷标准,但这些考生立刻就非常清晰的明白自己的专业成绩还有多少差距。
周日基本都是对这些考卷的评讲,趁着金牌导师带着十多个大一助教复盘试卷,万长生下午见缝插针的去找那位乔宇。
按照马振宇传授的新鲜经验,用喷壶给泥塑模型浇上水,再用保鲜膜给包住,小心翼翼搬到奔驰越野车上,按照赵磊磊给的地址找过去。
不算远,但地方非常奇特,一个人气很低的偏僻街道门面房,挂着“飞鱼模型”的门头招牌。
就在路牙子上停了车,万长生双手托着泥塑疙瘩探头进去,昏暗得就差挂着“今日不营业”的告示了。
这也说明店主是真的不靠这种开门生意吃饭。
但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万长生一眼就看见零散放着些什么零件、盒子的柜台后面,有个很大的操作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在几盏灯光包围下安静的忙碌。
每盏灯都不大,也不是很亮,但从各个方向恰当的集中在台面,可能就像手术台的无影灯吧,形成了每个角度都没有阴影,也更容易让人专注其中。
万长生又难以抑制的想起某人说的灯光问题。
但这会儿肯定是:“您好,我是蜀美赵磊磊赵老师介绍来找乔老师的……”
戴着眼镜的男人转头看眼,目光迅速滑落到万长生手上的保鲜膜疙瘩,傲慢的用下巴示意打开看看。
万长生连忙,等对方发现是坨泥塑的时候,简直完全失去兴趣,终于开口:“我不捏泥巴的,你去找美院雕塑系的人。”
只有走进美术学院内部,才会发现人家把各种门类分得格外清晰。
万长生对有特殊专长的人就小心翼翼:“您能细看下么,我这个东西,赵老师说最好找您才能提升……”
应该还是赵磊磊的名字,让乔宇终于忍住不耐烦凑近了些,然后立刻把台子边的工作灯掰过来一只照在泥塑上。
接着起身干脆小心的端过泥塑,放到自己的台面,接受无影灯的待遇。
专注观察好几分钟才开口:“你做的?”
万长生嗯:“我做的胚子,但没有想好具体最后是什么样,赵老师建议我问您。”
乔宇身材很敦实,和万长生健壮是两码事儿,应该属于在台子前面坐得太久的那种宅胖,可现在目光只停留在泥塑上,简单利落:“玻璃钢,如果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大小,最应该做的是玻璃钢,因为只有玻璃钢,才能解决你下一步想上色的要求,你不会只要个单色的东西吧?”
万长生使劲摇头:“没有!我想象中应该是金属、布还有不同的木质之类,玻璃钢?怎么做?”
乔宇抬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眼万长生:“环氧树脂你不知道?你……美院哪个系的?”
万长生简直羞愧:“国画系……”
乔宇再看眼,嘴里居然冒出来句:“莫名其妙!”
然后就双手捧着泥塑往店面后部走了。
万长生赶紧亦步亦趋的跟上,看见自己的心头宝贝被抱上楼进了一个有篷的露台,这里看起来更像个砖窑,堆着不少面粉袋一样的东西。
敦实的乔宇就在案板边放下泥塑,真的就像厨房面点师傅的那种白案,出人意料的从旁边竟然摸出来一副扑克!
万长生诧异极了,但也同样出于对赵磊磊的信任,没吭声。
但准备如果对方要摸出来个擀面杖把自己的泥塑碾平,那就说不得要一把抓住抢救。
可乔宇开始精细的把扑克牌一张张插进泥塑里!
就是那种一张贴一张,沿着泥塑起伏,好像万里长城那样紧密成墙的栅栏排过去!
一张贴着一张,从侧面看过去,都在一个平面上薄薄的一片!
万长生移到侧面才发现这个细节的,兴趣大开的他,更没开口了,就这么看着。
因为乔宇的动作非常小心,小心到插入扑克牌的伤害动作,却不会影响哪怕一点点泥塑造型。
这个精细操作持续了小半个钟头才完成,然后抓过案板一个喷壶,开始朝着泥塑,好像神父洒圣水那样细致的喷在泥塑上。
看着自己这几乎一个月来的心血慢慢变得光泽闪亮,万长生也不敢问啊!
乔宇也不解释,然后打开旁边一袋“面粉”,快速的加水调了一盆面糊糊,小心翼翼的淋到泥塑上!
彻底把万长生的心血覆盖了!
嘴角都动了下,万长生还是忍住了。
他的涵养功夫真是了得!
实在是乔宇的表情太认真专注,绝对不可能是乱搞。
他也不敢打扰。
看着自己的心血变成泥石流一样被覆盖流淌的玩意儿。
乔宇收手,开始打开墙角另外一袋什么粉末,偶然间看见万长生的茫然眼神:“翻模你不知道?”
万长生赶紧摇头:“从来没接触过,正想请教!”
乔宇无奈的翻个白眼:“国画系怎么会有你这种做泥塑的奇葩,这是雕塑系做泥塑的基本功,泥塑只是个胚型,要用石膏,就是这个滑石粉加水以后变成糊状,逐渐凝固成壳,这就是模具,做好的模具,向里面注入环氧树脂的液态,等凝固成型,就是跟你这个泥塑一模一样的玻璃钢物体了,懂了没?反过来要翻模石膏件,也可以用环氧树脂来做模具。”
万长生恍然大悟的不懂就问:“这扑克牌是什么意思?”
乔宇没好气:“一整个壳你怎么脱下来?用塑料扑克牌分隔成左右两边不就能轻松脱模吗?”
万长生没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他明白,这就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只要把其中步骤窍门想通了,前人自有无数的偏方。
就像他做泥胎菩萨,那些流程也是几百上千年来的工匠,逐渐凝聚成的经验。
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坐在乔宇的工作台边,看他细致的给塑料模型上色都两三个钟头,终于等到脱模出来的最终玻璃钢成品,万长生立刻懂了。
这灰绿色半透明状的玻璃钢,就是塑料的感觉嘛,刚才看见乔宇上色的好些东西,看来都是他自己倒模做的。
这玩意儿就是便于上色。
说起给东西上色,万长生就太熟悉了,那些彩塑菩萨,只能在干透的泥巴上面反复涂抹颜料,厚厚的一层,当然不可能有太过精细的明暗变化,也不可能有很仿真的这些锈迹水渍,也不可能仿造出不锈钢、金属、木头或者布匹的感觉。
佛像身上的布衣缎带那根本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写实。
但玻璃钢就可以!
因为不吸水,又有比较粗糙的附着力,完全可以在上面绘制任何栩栩如生的形象。
把泥塑变成塑料件,然后在塑料件上面超级写实的画画。
最终出来的东西就无比仿真了。
乔宇给万长生又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艺术就是这样,永远没有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