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午骄阳下的沙漠,热烈、粗糙而干净,就像淋漓着大汗又被风吹干了的男人的裸背。赤脚踩上沙土,从沙丘高处往下滑,足底按摩的惬意之后,更加体验到了沙海的腾云驾雾。
再抬头朝周边望去,空旷、寂寥、洪荒,这就是大漠。
有话语声从沙漠深处传来,嘤嘤嗡嗡,竟像是在耳朵里加了一层膜。沙漠更显安静,心中也就平添了一股“蝉噪林愈静”的诗意。
沙漠的夜来得突然,刚刚还灼人后背的太阳,一会儿就挂上了远处的地平线。一轮金红的落日涂在了山丘的顶端,灿灿地烧着了。又一会儿,天空是海一样的蓝。
席地而坐。突然,宁肖有些明白了,前一世她所读过的那流浪女所写的沙漠漫记中,为什么写流浪女是如此地挚恋着这片荒芜土地。似乎只有这蛮荒的旷野才装得下那个可怜女人飞跑的灵魂。宁肖在想,或许前世的流浪女根本就是沙漠上一株舒展的沙枣,或是一颗自由的热带棕榈,要不就是一丛顽强长着,荒漠,哪怕是最不适合生物生存的地方……
“噗哧!”小香炉笑出声来。“主人,你怎么一来这魔界,就喜欢光顾这沙漠?要知道你可是冰系女神啊?冰属水,沙漠属火,你和沙漠之间应该是水火不相溶,怎么变得如此相依相恋了呢?”
“莫非……”忽而,小香炉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凑到宁肖的跟前。“你想化这沙漠为肥沃的良田?不会吧,那虽然很神奇,但是很辛苦。”
“呵呵!”宁肖也笑了。“我如果把这能修炼出魔王的地界,转化肥沃的良田,那可就无异于跟整个魔界为敌。到时,祸及池鱼,你也难逃劫难,真亏你想得出来!”
“主人,也无妨!”坐在驾驶座上的系统开口帮小香炉说话了。“我们现在已经差不多掌控了整个魔界。你如果想把这儿的荒漠变为良田,也不是痴心妄想。指不定这么做了,魔界又将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魔王出现了,会省我们不少的事!”
“哦!”听到这话,宁肖不由得眼睛一挑,在询问着系统。“听你这么说,我不在魔界的这段日子里,你已经完成了对魔界所有势力的勘探,进而把住了他们的命脉……”
“是,主人!”系统很是诚实地点点头。“与人类相比,魔界的这些家伙心思就要简单多了。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人类的寿命那么短,敢情是把心思都花在阴谋诡计上去了?”
“呵呵!”宁肖笑了起来。不过,她再也没有说什么,眼睛注视着前方。
系统不由得想咬自己的舌头:他怎么就忘了自己主人的头上还扣着一顶人王之妻的冠冕呢?
战盾沿着前车的辙印一路尘土地驶向黄沙的尽头,穹庐般的夜空是很快笼罩住了这片大漠。系统也是相当地喜欢这种战盾越野车。所以,一到了魔界,他对空间的其他物质都毫不在意,就是舍不得这战盾。由于害怕无法任意从空间挪移出战盾,他还特意修建了一个车库,专门用来承载战盾。宁肖见此,也就送了他一辆战盾。眼下开的这辆,就是系统拥有的战盾。他连开都不要旁人接手,宁可自己当司机了事。
车前是未知的目的地,车后是深不见底的夜。车灯犁出的夜幕掀起一团移动的光亮,宁肖就想要是一旦灯光移走,沙漠将陷入怎样的黑暗和死寂?只会“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生畏吧!与特立独行的那位流浪女相比,宁肖感觉到自己哪怕是神将,也终归是隶属于平庸者的行列之中。
真的,为什么非要选择大多数生灵的活法呢?寂静之地未必会使一个独行的灵魂寂寞。其实,从脱离母亲的子宫那一刻起,所有的生灵就失去了舒适的姿势,拥有了太多的束缚,让他们的心灵像华夏古代妇女被“缠足”一样发生了畸变……
对此,宁肖相信每一个生灵的前世和后世应该都是自由而洒脱的,所以才会是那么多的家伙觉得今生有着那么多的纠结、羁绊和沉重。
“主人,我们到了!”就在这时,系统在提示着宁肖。
“嗯!”宁肖抬眸一看,还真的到了沙漠绿洲城。看来,她又要在这儿呆上了一阵子,但愿不要太长久。
“主人,”小香炉着迷地望向前方的沙漠绿洲城,嘴里在喃喃着。“不管你怎么想,我感觉到了这里,就像到了家一样!”
“是吗?”宁肖微微一笑。“那你就把它当成家好了!”
“嗯嗯!”小香炉是连连点头,表示着赞成,丝毫不觉得宁肖这话有什么异味。
暮色淡淡地散下来。走出房舍,天就轻轻地洒起了细雨。早春的雨,一般润而不湿,犹如清新的雾气弥漫在夜空。五彩石铺就的街面虽然粗糙凹凸,但不积尘洼,不生杂草,经雨水润泽后熠熠生辉,好似踏着彩云,如行在天。此际,步态闲雅的生灵们是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游览着这样一个天上的街市。
远远的街灯明了,朦胧而昏黄,让行走者感觉虚幻而缥缈。街市上陈列的物品,件件都是这世上少有的奇珍。首饰、衣物、挂件,无一不是跟艺术有关,跟那特色鲜明的古老文化积淀有关。因此需要你缓下步子,慢慢的,用心来品味。没有劝买,更没有鼓惑性的推销,没有一点儿世俗的纷扰,爱与不爱,一切都在随缘。
天上的街市,神仙的日子,处处都洋溢着自由、多元、落落大方的气度。
这是一场热烈浪漫的风云际会,颇富吸引力。那欢快悠扬的弦乐在夜空飘荡回响,散发着木柴香味的篝火早已噼里啪啦燃烧起来。奔放的拍子合着服饰各异的生灵们在踏歌起舞,“蹦蹦哒,蹦蹦哒……”跳舞的圈子愈围愈大,没有差别,没有距离,没有尊卑,有的是释放,是畅快的欢笑……气氛欢腾而激荡,这是多么快乐的晚会啊!
那垂在四野的星星是羡慕得合不上眼了。大树上的小鸟更是停止了歌唱,是屏住呼吸地渴望加入进来。以及那羞羞答答的月姑娘,被情歌里的热辣窘得一方罗帕遮了脸,露出半边脸儿从云袂间偷看。
不远处,大风车依然轱辘辘地旋转个不停,吟唱着诗意而古老的行板。大石桥边,垂柳的浓荫下,张着三两个橘红的灯笼,放几个矮凳,饮食的男女比比皆是。主家忙着呈上各色的小吃,食客们则轻拈细吮,细嚼慢咽,优雅恬淡,没有那红尘酒肆的喧嚣,笑影更是在灯光下的树荫里变得神秘斑驳起来。仿佛尘世的烟火已经袅袅逸散,俨然成了仙家之宴。
那雪山消融的圣洁之水,正温柔而多情地傍街流淌着。这水清冷有声,洁净无比,穿街过巷,入院过墙,该称它是溪水、河水还是江水?哦,什么都不是,它就是雪山圣水,浇灌生活,荡涤灵魂,滋养生灵的神性之水呵。水面色彩斑斓,有岸上绿柳墨色的剪影,如柔软的布练静静地铺展拉长;有灯光从树与生灵的间隙里投下来的影子,如油画颜料在水里融化,融化,因偶有鱼儿摆尾游来嬉戏、争食,于是颜料被搅浑了,水面的色彩变得有如梦幻一般,光怪陆离起来。
裸足的妙龄仙子曳着长裙从石阶款款涉到水边,虔诚地伸出纤纤玉手,默默地许下心愿。她们放下河灯,然后凝视它载着几多诚挚的期许,缓缓悠悠地漂远,漂远……
月色朦胧,成双成对的情侣坐在石拱桥上,或桥耳朵边,软软细语。一弯新月,几点星辰,两岸灯火,几缕清风,共同编织着那相依相偎的梦。甚而还有家伙坐在栗木桥上,手摇扇,晃荡着双腿,似在哼唱着那悠悠的古乐……
落座在古槐树下,住家碎青石块砌成的花木小院中,宁肖找到了那悠哉闲哉的神王,与他一同聆听着那潺潺水声,看隔世仙景,渐渐地也与周遭浓浓的气氛融合了。相望,举盏,劝饮,趣谈,清风送爽,笙乐飘飘,尘仙莫辨。
这奇特的画境仙界,街巷分明是凡尘的街巷,而粉壁黑檐,雕梁画栋,奇花异卉,又恍若天上的殿宇。游者不觉得累,更无半点匮乏。脚步放慢了,话语轻柔了,心境是那么的恬适安然。让游客来了就不想走,要与雪山相伴,与圣水相偎,与美丽和热忱共呼吸,与时尚和古典,传统和泊来相生相长,还不时地与浪漫不期而遇。
啊,这里原本就是心灵的栖所,神的天堂!
秋夜,迷离瑰丽绝版珍藏的梦境。诗人也会有同样的感叹,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真是好个地方啊!”对此,神王发出了由衷的赞叹。“难怪会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词句出现哟?宁肖,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有很多女神羡慕你人王之妻的头衔,胜过你为神将的尊称。”
“神王,神界像这样的地方有很多,只是你很少想起而已!”宁肖不由得瘪瘪嘴,在轻声提示着。“只是你每到这样的地方,就流连忘返,而忘了回归神界,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毕竟神王殿还有那么一大堆的政务需要你去处理……”
“这我知道!”面对美景,神王的心情就要好上许多。所以,他对宁肖的唠叨也就没有什么不耐烦,还出声进行一番解释。“你放心,我跟你的老公——最近,人界都是这么称呼自己夫君的,想来你也不会例外——不一样,他是有计划的处理着政务。我呢,却是积少成多,一次性处理个干净。这种方法省时也省力!不然,我就得日日窝在神王殿,不挪窝了。”
“哦!”对此,宁肖也不想表达太多的意见,就提出自己前来找他的主要事由。“另外,魔界的参战人马,我已经筹备完成,你抽空去观看一下!”
“是吗?”这消息着实让神王喜出望外。他不由得对宁肖竖起大拇指来:“你行,你厉害。”
“另外,神王,我希望能将我的下属系统和小香炉留在魔界,为天庭镇守魔界!”接着,宁肖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来。
“也行!”神王思索了良久,才给予了答复。
只是在面对神王的这道指令时,系统和小香炉却有些傻蒙。他们找上宁肖,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叫你们镇守魔界,就去镇守!”宁肖微微地皱着眉。“因为除了你们,我不知道还有谁去镇守魔界,能让我放下心来!”
听到这话,系统和小香炉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只得领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