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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酒鬼书生解开包袱,露出一样器物,道:“嗯,果然是这件宝贝,没有错了。”
    佟钰见这器物锈色斑驳,甚是古旧,疑惑道:“这也算宝贝?”
    酒鬼书生郑重地道:“这件宝物距今有几千年了,之所以称它为宝物,是因为它上面记载了古人——也就是咱们中华老祖宗的信息。比如古人如何生活、如何劳作、如何祭祀、以及古人信奉的道理等。知道了这些,就知道了咱们的根在哪里。由此,既可以追远几千年的中华文明历史,又能确保在今后岁月里不迷失民族之本性,薪火相传,生生不息。你说,这样的器物,能不是宝贝么?”
    佟钰凛然庄重起来,道:“这的确是件好宝贝嘿!”捧起器物仔细端详,见它上面刻有铭文,但却一个字也不认识。
    酒鬼书生道:“这些字俺也不识,不过专门有人认识它,这便是大宋新近兴起的一门学问,叫做金石学。山东东莱太守赵明诚,以及他的妻子李清照,就都是研究金石学的大家。是以,马氏兄弟三只狗熊,便选择去他家里偷窃。俺得知消息想要阻止,可惜晚了一步,教他三人偷窃得手。俺便一路追踪至渤海。总是工夫不负,到底在这茫茫大海之上,将这宝贝又给夺了回来。”
    佟钰忽然想起一事甚觉不安,道:“大叔,我听那三只狗熊夜里偷偷商议,说是要将这宝贝卖给辽北涞流水的什么人?”
    酒鬼书生脸上也不无忧虑,道:“是啊,俺也听人说起过,这三个狗贼,尽干些没祖宗的勾当。只是不知外人收购这些大宋古器物究竟有何居心?俺现下既然搭上了这条船,就顺道去辽北查探个明白。若果真有危害大宋的企图,就手将他除了。然则无论怎样,这是大宋的宝物,决不容外人觊觎!”
    佟钰不解道:“这危害大宋什么了?”
    酒鬼书生道:“虽然具体细节尚不知情,但起码有一样可以肯定,这器物若流入外人之手,一旦挑衅边事,他便可以拿来炫耀侮辱大宋,致使大宋士气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退一步说,即便没有边事,你家大宋前辈先人的宝物落在人家外人手里攥着,咱们这些中华后代子孙脸上又有何光彩了?”
    佟钰恍然大悟,坚定地道:“原来如此,那咱们决不教祖宗的宝物落入外人手里!”
    酒鬼书生将那件器物重新包起,小心拴在腰上。这时船工送来饭菜,三人吃了起来。由于昨晚在惊恐中一夜未眠,吃过饭后佟钰十分困倦,便倒在绳索上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将他激醒。睁眼一看,四周漆黑一团,宛霓正一下一下擦着火石想要点燃蜡烛。借助这一闪一闪的微光,只见狂风裹挟着冰凉的海水从窗口直灌进来,宛霓的蜡烛怎么也点不着。但屋里并不见酒鬼书生的身影?
    佟钰爬到窗口向外张望,天空黑得就像一口倒扣着的锅底。海面上,狂风呼啸着,卷起一排排数丈高的大浪,劈头盖脑地向楼船砸了下来。楼船在波峰浪谷间剧烈颠簸摇摆着,发出咯咯咔咔的响声,像要随时被风浪撕裂成碎片似的。
    宛霓见他醒了,也攀到窗口向外望。
    这时,就听有人高声叫道:“李掌柜,快着人将帆蓬降下来,否则这船即刻就要翻了!”是酒鬼书生在叫喊!佟钰循声望去,见一个黑影立在船尾舵位上,双手死死把持着大舵。
    听见呼叫,两名船工打开房门冲上甲板,挣扎着向船桅靠近。但一个大浪打来,两名船工瞬间不见了踪影。酒鬼书生再叫,便不见有人出来。隔了一刻,随着酒鬼书生不停呼叫,又有三人冲上甲板。然而这三人不是去往船中部的桅杆处,却向船尾摸去。
    酒鬼书生叫道:“是马氏兄弟吗?你们快将帆蓬扯下来!如其不然,船翻了大家都得葬身海底。”
    佟钰暗自吃惊,三只狗熊这时现身出来,定准不怀好意!果然听马老大道:“要我们出力降帆也可以,只要你将那宝物还给我们,我们哥仨立马遵命,决不食言!”
    酒鬼书生道:“三位都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眼前情势,降下帆蓬也是为了保全你们自己性命,难道你们不要命了吗?”
    马老大道:“眼前情势我们自是清清楚楚。不过,那宝物在我们哥仨眼里同样也是性命。船翻了是死,没了宝物我们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两相权宜,我们觉得还是先取了宝物,然后再降落帆蓬来得妥当。”
    酒鬼书生缓和一下口气道“你们要宝物无非是为了换取些钱财。俺答应你们,只要你们尽快降下帆蓬,保全船上众人,俺便偿付你们与这宝物价值相等的银两,也是决不食言。”
    马老大嗤地一笑,道:“你穷得身上怕是连一点银渣也没有,却说这等大话,哄骗小孩子么?说不得,你若不还宝物,我们只好强取。”
    酒鬼书生冷哼道:“凭你们三个,也配跟俺动手。”
    马老大道:“若在平时,我们哥仨绝对不是你对手。但现下你手握舵柄,只要稍一放松,这船也是立马就翻。说不得,我们现下只能占这便宜。”
    佟钰听到这儿不由肚里连连咒骂:不要脸,酒鬼书生大叔为了相救全船人性命,自是不肯放下舵柄,马氏兄弟乘人之危,好不歹毒!
    就见马氏兄弟三人用绳索将自己固定在船帮上,以防被海浪打入海里。马老大吩咐道:“老二,你拿刀从正面上前与他厮拼。这家伙身上带着宝物,小心别让他掉下海去,那样咱们可就白费工夫了。所以你最好带上盘绳子,瞅机会将他捆住。老三,咱俩用暗青子招呼他。”说着,三人托地跳开,马老二提刀居中,马老大、马老三分从两侧包抄上来。
    三人中,马老大的刀被酒鬼书生的破鞋皮撞飞后掉入海里。而马老三的刀砍在桅杆上,至今未敢去取回来。所以,此刻只有马老二手里提着鬼头大刀。待靠得近了,马老二展开刀法与酒鬼书生缠斗,马老大、马老三则忽左忽右跳来跳去地交叉换位,并不时发射袖箭、丧门钉之类暗器。酒鬼书生苦在身体不能移动,只得见招拆招,十分被动,顿处下风。
    这时,风浪更加猛烈。楼船伴随着喀喀咔咔的声响,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又被摔下深谷。酒鬼书生一边闪避刀招暗器,一边着急叫道:“李掌柜,快找人降帆,船就要翻了!”
    佟钰见仍没有人出来,道声:“我去。”说着,手攀窗框就要爬出。
    宛霓急忙将他拦住,道:“你病得站都站不稳,没等走过去就被浪头打进海里了,还是我去。”
    佟钰道:“你去我可不放心,那三只姓马的狗熊正找你麻烦,你出去让他们捉住怎么办?我想好法儿了,我也用绳子绑住,那样就不怕浪头打。”
    宛霓只得道:“这倒可以。”取过一盘绳索,一头拴在佟钰身上,一头系在自己腰间。正要让佟钰跨出窗口,忽然又想起什么,从提篮里取过蓝花布小包斜背在背上,这才对佟钰道:“你小心些。”
    佟钰爬出窗口,贴着墙根向前行走。走没几步,哗地一个大浪打来,将他冲倒在甲板上,汹涌的海水一下淹过了他的脑顶。随即,海水转而退去。佟钰感觉海水里像是有只强劲的大手,硬扯着要把自己拉进海里去似的,只是由于背后有绳索牵着,才没有被拉走。
    浪头不断打来,佟钰连摔了几个跟头,便索性趴在甲板上向前爬行,这样反而比直立行走要轻松许多。待爬得近了,佟钰觑准方位,借着一个涌起的大浪顺势向前一扑,张臂抱住了桅杆。
    佟钰扶着桅杆挺直身子,仰头上望,只见帆蓬胀鼓鼓的吃满了风,带得楼船向一侧倾斜,看情势,随时都有被风浪打翻的危险。只是由于酒鬼书生执掌着舵柄,每当风浪来时便将大舵一扳,使得船头迎面撞向大浪,才保住楼船暂时没有倾覆。然而在这危急时刻,酒鬼书生穷于应付马氏三兄弟的围攻,一时腾不出手来顾及帆蓬的事情。
    佟钰觑得准确,降落帆蓬的绳索就拴在桅杆桁木上,必须爬上桁木才能解开绳索。但桁木距离甲板足有两丈多高,桅杆又被海水浸得十分湿滑,攀爬了几次,都是刚爬至半截就又滑落下来。
    这当儿,就听酒鬼书生叫道:“佟钰,用刀,将桅杆斩断!”
    马老三先前砍到桅杆上的那把鬼头刀,现下依然嵌在桅杆上。佟钰双手握住刀把,使力将刀拽了下来。
    鬼头刀十分沉重,单手提不动,佟钰两手握住,抡刀向桅杆砍去。这一下砍得甚轻,桅杆上只留下很浅的一道刀口。佟钰拽回刀,奋力再砍。但大浪不断涌来,楼船上下颠簸,使得佟钰摇来晃去站立不稳,砍了几次都没有砍中。佟钰拉长背后绳索,围着桅杆绕了两圈,将自己固定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举刀再砍时,却听酒鬼书生大叫:“佟钰小心!”佟钰不明何意,转身观瞧,只见马老三已蹿跃过来,冲着自己一扬手。
    那边酒鬼书生骂道:“不要脸!”说着话一晃身,让过马老二劈来的一刀,左手轻探,从他腰间扯下一段绳索,随后抬脚将他踢了一个跟头。然而,就在这同一时刻,听得马老大也高叫一声:“着!”酒鬼书生当即发出一声闷哼,怒喝道:“狗贼,看招!”挥动绳索横掠而出,接连将马老大、马老三扫倒在地。酒鬼书生撤回绳索在手里盘了盘,接着挥出,却是直奔佟钰而去!佟钰正自怔愣,酒鬼书生的绳索像一条窜动的长蛇,穿过臂间,在他腰里盘绕了两圈,紧紧将他缚住。
    佟钰虽然用绳索将自己缠绕在了桅杆上,但只一根绳索,仍然摇来晃去地立脚不住。酒鬼书生的绳索从另一个方向缚住他,恰好形成一个夹角,使得佟钰牢牢站稳。
    佟钰立时精神大振,扬刀正要砍下,猛然间半空里响起“轰隆”一声炸雷般的声响,急忙抬头看时,一股十几丈高的滔天巨浪,从头顶上方直落下来,佟钰仅来得及听到“喀喇”一声,便掉落海里被风浪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