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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佟钰死盯着那帝姬殿下的脸,越看越像,没错,这人就是法静!换了一身装束,变了一副腔调,以为我就看不出来了。不过,这法静倒真是说得出、做得到,说当帝姬殿下,这么会儿功夫,还真就当上了。想着,站起身气呼呼地道:“用不着你假惺惺地充好人,刚你还踢我屁股一脚,我还没报仇呢。现下我也踢你屁股一脚,咱俩的帐,就此两清。”
    佟钰冲上前去就要踢人,旁边站立的丫鬟们立时将他按住。
    那帝姬殿下满脸通红,道:“我几时踢你屁??????屁??????啦,你这人好生无礼。”说到屁字,似嫌不雅,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正在这当儿,忽听有人喝道:“你们吵嚷什么?不知宫里规矩么?”
    佟钰听出是那个康王的声音,忙即甩头去瞧,见屋宇门前站立一人,十八九岁年纪,锦袍玉带,长身直立,面色带怒,瞪视着众人。
    那帝姬殿下嗫嗫嚅嚅地道:“九哥,是??????是我。”
    康王诧异道:“咦,柔福,怎的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被叫作柔福的帝姬殿下甚为扭捏:“我??????我??????”
    倒是那个叫张喜的丫鬟喜欢风头,见柔福一时急切说不出话,便抢着替她言道:“回禀康王殿下,不知打哪来的一个小道士,一点不懂宫里规矩不说还到处乱闯,帝姬殿下的房间他也敢闯进去。刚才,他还趴在您窗户下面偷听来着呢。”
    这个张喜,当面告刁状,佟钰心里恨极了她。
    康王皱起眉头,询问道:“什么小道士?既然犯了规矩,交给宫里管事的处置不就结了,那也用不着你们这么撕掳扭打,成什么样子?瞧着也不斯文。”
    经他这么一说,那些扭住佟钰胳膊手腕丫鬟们的手上劲道随之一松,佟钰乘机奋力挣脱,大声叫道:“别以为叫你哥哥来我就怕了?我才不怕你仗着人多呢。”说着,朝面前站立的张喜肩头用力一推,张喜猝不及防,被推了个屁墩儿。
    佟钰又朝叫柔福的帝姬殿下冲去,那些丫鬟们慌忙一拥而上,再次将佟钰双臂扭住。
    张喜跳起身,叫道:“快拿绳子来,将他捆住送管事的那里打板子。”
    小丫鬟们听说要捆人,俱都兴奋异常,但急切间一时找不到绳索,有人便解下衣带,七手八脚将佟钰连捆带缠地绑作一堆。初时,佟钰还嘴硬,梗着脖子骂声不绝。直等手脚不能动了,知道再要嘴硬讨不了好去,便不再言语,免得吃亏。
    这时那个康王步下台阶,绕着佟钰转了一圈,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今儿一直跟着父皇的那个小道士。我看用不着送管事的那了,这小道士他也管不了。”
    那个叫柔福的帝姬殿下似乎毫无主见,立时面现难色,道:“那怎么办哪?”
    康王狡黠一笑,道:“好办,他不是在你那儿犯的规矩吗?那就由你处置,要打要骂都随你。便是杀头,也是你一句话。”
    那个叫柔福的帝姬殿下吓了一跳,迟疑道:“这??????这怎么行?”
    “行,有父皇给你作主,太子大哥和我也给你作主,随你怎么处置都行。”康王鼓动她道:“你这人平时太过柔弱,连宫女下人都敢对你不敬,是以给个机会让你学着做主子。把这小道士带回你那里去吧,我这里和太子大哥正与人商议国家大事,你们不可以再来打扰,快走吧。”
    那个叫柔福的帝姬殿下尚未说话,张喜已张张罗罗地叫一众丫鬟抬起佟钰。柔福见状嘴巴张合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没说出什么,相跟在众人身后,掉头往回走。
    进到一所宫殿,众丫鬟将佟钰放下,张喜问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道:“殿下,你说该怎么处置他?”
    那个叫柔福的帝姬殿下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都是你们偏要生事。”
    张喜却根本不管她是否生气,只顾顺着自己的意思道:“要我说该打他板子!便是送到管事的那里,也是打板子。”
    一丫鬟道:“可我们没有板子啊。”
    张喜又转头问一众丫鬟:“那你们说怎么办?”似乎她对如何处置佟钰也没什么主见。
    她这么一问,一众丫鬟立时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吵嚷成一团。有的说就这么捆着他,捆他一天,要他遭罪。有的道要让他遭罪还不如饿着他,从现下起不给他饭吃,也不给他水喝,还不让他解手,连饿带憋,那才叫遭罪。有人主张说饿他不如撑他,她自己有一次就吃撑了,那可比饿还难受。饿可以忍,而撑根本就没法忍。站着不是,蹲着不是,躺着更不是,没有比这更遭罪的了。因此要让他多多地吃,吃到他撑。还有人说将他一个人关到黑屋子里去,半夜鬼来了把他吓死,而且出了事也好推脱,他是给鬼吓死的,与咱们无关。
    佟钰被捆住一直拼力在挣,虽然捆得并不很紧,但要想从十几道布带绳索中解脱出来却也不易。耳听众丫鬟议论纷纷,商议的办法稀奇古怪,心下直觉好笑:我吃饱了便不再吃,怎会吃撑?不让解手,憋不住不会尿裤子里么,终不成还让尿憋死。关黑屋子就更不在话下,我大姨娘教了好多打鬼的法门,鬼都怕我。除了打屁板这一样,其他的倒都好对付。
    正这当口,忽然有人凑近耳边轻声道:“你老这么动啊动的,是不是很痛啊?”
    是那个叫柔福的帝姬殿下。佟钰气道:“我痛不痛关你什么事?我乐意这么动。”
    那个叫柔福的帝姬殿下被他的吼叫吓了一跳,解释道:“不是啊,如果你很痛,我就帮你解开。不过,你得答应不能再踢我屁??????屁??????”
    佟钰转动眼珠,心道:她说要帮我解开绑缚,不知是真是假?但不管真假,总要试试才知道。只是她身旁这些丫鬟下人有些讨厌,动不动就一拥而上,让人难以招架,得想办法将她们支开。便道:“好吧,我答应不再踢你屁股。但你也得答应我一样,我不愿当着这些丫头片子的面让你帮我解绑,那样我太没面子。你叫她们出去,那才行。”
    “好啊。”那个叫柔福的帝姬殿下不加思索地赶忙应承,随即转头吩咐那些丫鬟:“你们都出去吧。”但她的声音过于细小,连说两遍,那些丫鬟下人根本没人听见。
    佟钰急于脱困,忙即“啊”地发出一声大叫。众人吃了一吓,这才安静下来。
    那个叫柔福的帝姬殿下也吃了一惊,转而镇定道:“你们吵吵嚷嚷把我头都吵大了。都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想个办法出来。”
    那些丫鬟倒真听话,一个跟随一个走出屋去。
    佟钰大喜,这叫柔福的帝姬殿下呆呆傻傻的有些痴,倒是极好糊弄。便连声催促道:“快点,快点,快帮我解开。”
    但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蹲在他身后,却并不忙着帮他解绑,而是歪头盯着他的脸,不无担心道:“说好你不许踢我,可不许反悔。”
    佟钰已经急不可耐:“哎呀,不反悔,不反悔,你快点吧!”
    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仍旧疑神疑鬼:“那??????你的眼睛叽哩骨噜,好像说话不作数。”
    佟钰一心要尽快解绑脱困,道:“谁说我说话不作数了?我佟钰说话从来算数。”
    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立时睁大眼睛,似乎有所发现:“啊,你叫佟钰?”
    佟钰乘机道:“你瞧,我连名字都告给你了,可见说话算数,决不赖皮!还不快点!”
    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再无犹豫,伸手去解布带。布带的结不是一人所系,松紧不一。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解时便时快时慢,不一刻已娇喘连连,仿佛从未干过什么活计似的。过了一会儿,又停手不解。
    “怎么啦?”佟钰心下纳闷。
    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面现娇羞:“现下要解你腕上这根带子,可是??????可是??????”
    佟钰疑道:“可是什么?”
    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扭捏道:“那??????那样我的手就要碰到你的手。”
    佟钰不由大奇,道:“对啊,这是自然。”
    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却十分窘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可以碰?”
    嘿——还手手不亲呢!佟钰差点没气爆肚皮:刚才你们几个丫头片子捆我时早就碰过我手了,那时怎的不说手手不亲了?还有,早些时你用手打我脸,也没说手手不亲哪?这会子帮我解绑你又手手不亲起来了。不过,此刻正有求于她,不能对她发火,便道:“没事,你碰吧,我不在乎。”
    但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却道:“可我不能碰,我??????在乎。”
    佟钰简直要气死,这人做事婆婆妈妈,真是痴呆的可以。双手扭了几下,那布带捆得很紧,却是挣脱不开。记得这根带子是张喜捆的,她对我可真够狠的,竟下这般死力。
    挣脱不开,只好接着劝说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嗯——你尽管碰,只是碰时你别想着是我的手,就当——是碰小猫小狗的手好了。”
    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仍旧为难道:“可小猫小狗没有手啊,它们只有爪子。”
    佟钰无可奈何:“爪子就爪子吧,就当是猫爪碰狗爪。”
    “这样子啊。”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沉吟片刻,似乎下了好大决心,道:“我闭起眼睛,想着你只是只小猫小狗,我碰的也只是小猫小狗的爪子,那样就还可以。”
    佟钰心道:你才是小猫小狗呢!现下先由着你,等解开绑缚咱们再算账。但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在自己手腕处揪揪扭扭摸索了好一阵,却仍然没有解开。
    佟钰心急道:“你磨蹭什么哪?就剩下一根带子,怎么还不解开?”
    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道:“绳结在哪儿呀,我找不到。”
    佟钰真是气得急了,道:“绳结在哪儿也找不着,你可真笨!这般搞法,到天黑也解不开。算啦,算啦,别解了。你去找把剪子或刀子什么的,帮我把带子割断。”
    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委屈得几乎哭了出来,道:“我这里没有剪子刀子,你也不能骂我笨。我是帝姬,你骂我不合规矩。”
    佟钰气得没法,骂你笨还管什么帝姬不帝姬!正转动眼珠另外想辙,忽然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一声欢呼:“啊,我摸到了!”
    佟钰立马催促道:“摸到了,那你就快解呀。”
    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仍旧为难道:“只是我的手指不够力,解不开呀!啊??????容我想个办法。这样,你不要动,我用牙咬开便了。”
    随即,佟钰感觉手腕处娇嫩柔滑,似是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的脸颊在来回摩擦。接着手上一松,挣了开来。而身后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似乎娇不胜力。不过,她仍充满欢愉地大声叫道:“啊,解开了!”
    佟钰两手既得活动,三把两把将身上缠绕的布带扯脱下来,又解开脚上绑缚,随后猛然跳起,抖着一条布带,对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恶狠狠地道:“你捆了我半天,现下轮到我捆你了,咱们一报还一报。”
    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花容失色,斥责道:“你这人说话怎的不作数?”
    佟钰道:“怎么不作数了?我答应不踢你屁股,可没答应不捆你!咦,你真的不是法静?”一瞥眼间,他忽然看到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裙子下摆露出一双纤巧玲珑的小脚,而不是法静如船般的大脚。可再细瞧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的脸,分明又是法静。今天刚见过面,怎么会看错?不禁疑道:“你当真不是法静?”
    那叫柔福的帝姬殿下满脸惊恐,道:“我叫柔福,法静是谁呀?”
    法静是谁?这事一时难以说清。佟钰心道:她要真是法静,没理由怕我怕成这样,反倒是我有点怕她。她的大脚一勾,就勾我一个跟头,爬都爬不起来。再说法静满脸凶相,一副狠呆呆的模样,与眼前这人柔弱的性子扞格不入。便道:“既然你不是法静,那就跟你没关系,我只找法静。不过你的人捆过我,你又放了我,功过两抵。但是细说起来,终究是我吃着点亏。我这人生性大方,从不与人多所计较。你呢,也别指望我谢你什么。这事到此就算拉倒,成不成?”
    “好啊,就拉倒好了。”那柔福转而高兴起来:“还有,张喜她们新近才入宫,都是刚学的规矩,这两天总爱拿规矩训人,你也跟她们拉倒成不成?”
    佟钰思忖了片刻,道:“本来是不拉倒的,不过是你说,那就拉倒好了。”
    柔福更是高兴,想不到自己一句话,人家那么爽快就应承下来,好有面子。
    佟钰道:“我该走了,我还有好多事呢。”说着,抬脚向屋外走去。
    柔福却面露焦急,道:“你要去哪儿?”看神色,似是不忍他离去。
    这一问倒提醒了佟钰,将已推开的房门又掩上,暗自寻思:我本是为寻找宛霓妈妈才来此的,但宛霓妈妈往北面去了,并不在这里,因此我也用不着再挨屋子查找,只须去康王那里探听清楚宛霓妈妈具体去了北面哪里就成。那条有大宝藏的混同江不就是在北面吗?这倒巧得很了,都是在北面,正好一路,既可以找到宛霓妈妈,又可以找到大宝藏,一举两得。想着,回应道:“我出去探听个事。”
    柔福道:“不行,你这样到处瞎走乱闯,叫人捉到会被打死的。”
    佟钰将眼一瞪,道:“我又没招惹谁,干吗打我?”
    柔福道:“他们可不管你招惹没招惹,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
    佟钰疑道:“我瞎闯到你这,怎又没见人打我?”
    柔福歪头想了想道:“那是因为我没有叫人打。”
    佟钰心道,她这话倒也是实情,刚才我被捆绑时她若叫人拿棒子打我,我可也没辙。便道:“我只是想去刚才去过的那所房子。”
    柔福道:“啊,那是崇宁宫,是太子大哥和九哥惯常议事的地方。”
    佟钰央求道:“你带我去好不好?有你带着,我去就不算瞎闯。”
    本来佟钰还想她若不同意就再编个厉害的话胁迫她,没想到那柔福闻听一跳而起,爽快道:“好啊,我带你去。”
    佟钰喜出望外,道:“好,那咱们就走。”
    张喜等人在门外守候,见他们从房内走出便闪在一旁。佟钰这时有事要办,顾不得与她们多所计较,当先而行。但行不几步,听得身后踢里突鲁脚步杂沓,回头一瞧,见张喜等人也跟在后面。
    佟钰不由怒道:“你们跟着我干吗?都不许跟着!”
    张喜将嘴一撇,不屑道:“想得倒美,谁跟着你呀?我们是跟着帝姬殿下。”说着,带领十几个丫鬟一齐拥到柔福身前。
    柔福面现难色,不知是让她们跟着好、还是别跟着好,心里委实难决。
    佟钰却决然道:“不行,你们跟着什么事也干不成!”
    柔福听他这么说,似乎立时拿定了主意,道:“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别跟着了。”
    张喜等还欲争辩,佟钰抢先道:“你们都站在这里不许动,等我们回来才许动。”
    张喜等不理会他,齐齐望向柔福,等待她的示下。
    “就这样吧。”这一次,柔福语意坚决,没有丝毫犹豫。
    张喜等不由大失所望,倶都撅起嘴,显得极不情愿。
    佟钰不待再说,拉起柔福胳膊就走。柔福稍微一怔,忽然腾地满脸通红。好在此刻佟钰一心向前,并没有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