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邢从一大摞资料中翻出了档案, 递给了韩一笑。
    “赵小雨，十六岁, 死的时候，刚上初三......尸体是被一名带着儿子和老婆回市里的摩托车司机发现的，尸检结果显示, 她在死前被侵犯了，凶手留在她体内的只有前列腺液, 并没有精.液......根据尸斑可以确定, 那里就是案发第一现场，是一段通往乡镇和市区公路，那个时候，也还没有监控，当地警方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自然也锁定不了凶手。”
    老邢微微低下了头，这种缺乏证据的案件, 又涉及未成年的案件, 是他心头难以抹灭的阴影, 日夜哽在心头，让人寝食难安。
    “郭友山的尸检报告呢？”
    “应该就快出来了, 要不咋们一起去看看？”
    “好。”
    两人边走边说, “在坟墓边上发现的烟头上有查到什么吗？”
    “已经对比了赵勤(赵小雨的爷爷)的dna，不匹配。”
    韩一笑点点头, “那很有可能是凶手的, 先收好。”
    说话间, 两人已经来到了法医室门口，“请进吧，韩教授。”
    韩一笑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他生.殖.器上的淤伤，“这个瘀伤的形状有点怪？”
    法医点点头，“上面还有些黏糊糊的东西，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给你.......”
    韩一笑接过文件一看，“家猪肠道内壁细胞，你确定？”
    法医轻笑一声，“我看过了，染色体数量为19对38条，中国拥有近70个地方猪品种，位居各国之首，还不包括培育的猪种，已经发送样品给动物科学专家了，等他对比确认后就知道了。”
    “药物残留？”不会这个郭友山真的有这种癖好吧。
    法医耸耸肩，“如果他曾经服用过某些特殊的致.幻.剂，很有可能已经代谢干净了，另外.......”
    法医从办公桌下拎出来一把黑色的狼牙棒，“造成死者肛.门和肠道内壁严重擦伤的，就是这个，我对比了网上和市面上所有能找到的种类，只有这个公司生产这种手持的，棒身又不是很粗却带锋利狼牙的狼牙棒，好像是为了一款游戏的角色量身定做的，我看了说明书，还可以当电击棒用，你们可以试试查查它的来源。”
    “可以试试。”老邢面色一僵，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韩一笑看着尸检报告念道，“体毛发黄发白，有皂基残留，他的体表被清洗漂白过？但是凶手却故意留下了特定部位的证据。”
    法医点头认同，“我查过了三起案件的法医验尸报告，其中六具尸体都有被部分漂白过的痕迹....... ”
    “对了......他是不是做过结扎手术？”
    “这个不属于常规尸检的范围，不过......他确实做了好多年了。”
    也就是说，郭友山说不定真的是杀害赵小雨的凶手，而凶手正是为了赵小雨复仇？
    韩一笑和老邢拿着尸检报告回到了办公室，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坐在了落地窗前，仰起头来向窗外眺望。
    一个白得发光的男人从斜对面的中层建筑物里走了出来，被乌云遮住的太阳倏忽间冲破云团，发出刺眼的光芒，男人不悦的眯起了眼睛，躲进了街边巨大的梧桐树阴影下站定，眯着眼睛，好似看向了这边。
    就在韩一笑想着那人不可能看到单向防弹玻璃后的她时，斜对面那人突然粲然一笑，远远地，朝这边挥了挥手。
    韩一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再看过去时，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梧桐树下。
    等等......韩一笑突然想起来，刚刚那个人好像就是昨晚上在电梯里遇到的男人。
    三起案件的时间表已经排好：
    2015年4月4号，星期六，凌晨06:33分，地点，白沙市远桥县通往市区的公路大约18km处的排水渠里，赵小雨尸体被人发现并立即报案。
    据赵小雨的母亲说，女儿早就给她说好了，这周星期五放学之后，她顺路去外婆家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回来。
    当天晚上赵小雨的母亲忙着操持邻居的丧事，也就忘了打电话过去和她母亲确认此事，直到第二天，她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2015年4月14号，早上十一点，赵小雨的遗体准时下葬。
    2015年10月30号，星期五，地点，姜生市，放学回家的三个少年跑到郊外用猫粮诱捕了几只野猫，实施了虐.待，并拍照上传到了贴.吧。
    2015年11月11日，三个少年再次更新了虐.待小动物的视频，这次的对象是尚未睁开眼睛的幼猫......
    此后三人多次将虐.待小动物的视频上传到了贴.吧。
    2016年和2017年上半年一片空白。
    2017年9月28日，地点，舟山市，第一起案子当事人的父亲脑中风死亡。
    2017年2月9号，小年夜，第一起案子当事人的母亲失足跌落下楼梯，抢救无效，脑溢血死亡。
    2018年2月10号，看守墓园大门的大爷被前来扫墓的群众告知，第十九排的一处墓碑前有异常，大爷闻讯而去，发现了尸体并报了警。
    法医在尸检后推断，两人的死亡相差不到2个小时，男方估计在2月9号晚上10点到12点左右死亡，女方大约在2月10号零点到2点间死亡。
    2018年3月15日，星期四，凌晨六点半，死者郭友山被赵小雨的母亲和爷爷发现跪在了赵小雨的墓碑前。
    法医推断，郭友山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3月14号的晚上十一点到3月15号的凌晨2点之前，但由于死者被抽干了血液，死亡时间可能会有所偏差。
    2018年3月14日，星期三，三名少年失踪，而后在2018年3月15号晚上，三个人的账号同时发布了三人被虐.杀的视频。
    结合目前所有的资料，韩一笑分析，“第一，有很大的可能性，凶手就是本地人，或是曾经在我省呆过很长时间的人，他与三起案件中的被害人都曾经有过直接或间接的接触，了解他们的行为习惯和活动时间，所以才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第二，他能同时杀害两个或三个受害人，并肢解再缝合他们的身体，再结合拍摄视频的角度，手法等来看，不像是使用固定架，他很有可能有一个跟从者，协助他。”
    “第三，他很聪明，基本上没留下什么明显的证据，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在第二起起案件中，他既然能比我们先锁定这起悬案的凶手，那就证明，他关注赵小雨，或者说这起案件或类似案件很久了，必然经常出入第一案发现场，寻找证据......“
    “结合他目前所展示给我们的信息，他至少是大学本科以上的学历，年纪在20岁到45岁左右，男性，相貌端正，有正经职业，且工作时间灵活，富有同情心，热爱小动物，独居，有一辆车，有一定的收入来支撑他完成这些计划......”
    “以上就是我对这个连环杀手的初步侧写，我建议深入排除下三起案件的受害人所出入的地方，以及人物关系网，找出叠加的地方......不过，我觉得我们很有可能漏掉了许多细节，我们需要再进一步检视分析所有的证据......”
    韩一笑并未说出口的是，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时间跨度这么长，又跨越了三个临近的市，这个连环杀手实在是计划周详，也许不会那么容易被她抓住，也难怪这会是五星的悬案了。
    “好了，先把所有的视频资料拿过来，赵白虎，咱们一起看。”
    “好，”网络小能手赵白虎很快就将所有的视频投放在了大屏幕上，“几格？”
    “九格吧。”屏幕这么大，九格足够了，还可以让大家帮忙一起看。
    视频快速播放了一会儿，韩一笑终于发现了端倪，“停！停！所有的画面都先停下来！第三格，第五格，第七格，姜生市城市大道9号，昌阳路，阳安路，这三个地方的摄像头被动过！”
    赵白虎惊道叫，“真的.....等等，我马上快速处理下。”
    赵白虎按下了播放键，加快处理视频的速度，找对了方向的他，根本不用注意视频里记录的内容，只用注意哪一处的摄像头对准马路的角度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偏移就行了。
    很快，他们就发现羊田路，昌发路，环城南路，这些地方的摄像头都被动过。
    “摄像头的位置对准的方向和角度发生了偏移，现在我省的摄像头有一部分是联网控制的，还有极少的一部分处于监管中，只能用手动的遥控器控制，老大，看来这人还精通网络，且绝对不是单独作案。”
    韩一笑颔首，“继续看，把这些摄像头被改动的时间，频率，范围，都记下来。”
    赵白虎精神抖擞，干劲十足，他嘿嘿一笑，卖乖道，“好，保证马上完成任务。”
    韩一笑踱步到了赵白虎跟前，“准备检索关键信息......男性，年纪在20到45岁，身高在170到188之间，名下有独栋别墅，有一辆小车，父母过世或久居外地，未婚，学历在本科以上，职业自由但排除医生，白领这些固定上班时间，且休假不多的职业，有多次往返于白沙市舟山市姜山市这三个市区的行车记录，乘车记录或消费记录。”
    姜生市，舟山市，白沙市，三个市距离首府不超过130km，都分布在首府不同的方向，这其中，江山市和舟山市还相邻，凶手不管是带走被害人，还是弃尸，都肯定需要工具，他又长期观察这几个被害人，肯定在当地租有房子或订了酒店......
    即刻行动的赵白虎吐槽，“为什么身高在170到185之间？”
    “第一，根据视频中戴手套的那只手的长度分析，身高低于这个高度的人，拥有那么纤长的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第二，身高高于这个，出现在案发现场和被害人身边不可能没有人多留意几眼，而且按照我市的平均水平来看，高于的可能性也很少。”
    赵白虎继续腹诽，“可是这个搜查范围也很大。”
    正抱着茶杯的老邢发问，“为什么韩教授你假设他人就住在首府？”
    “因为三个市只有从首府辐射出去，才符合他向所有人展示他的公正公平和正义的想法，也符合人类的正常思维模式，假设他是姜生市的人，他的第一起案子也必定从姜生市开始，再沿途向外延伸或辐射出去......”
    赵白虎插嘴道，“人呢，都肯定是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先下手的，不熟悉的绝对会排在后面的......等等，这也太好找了，周屏，本地人，27岁，在省内上的大学，记录显示他父母在四年前出车祸去世了，给他留下了巨额的遗产，而且他都是在网上直接刷信用卡订酒店的，订酒店的时间也完全符合，他还订购了一批医用工具和药物，他也有一辆黑色的丰.田，前几年的老款了.......”
    赵白虎难以置信，双手脱离键盘，揉了揉自己脸上的肥肉，“这只是推测，还不一定准确，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还几乎百分百符合我们的侧写，这也太容易了吧......而且，他都没留下什么指纹和其他生物证据，居然用自己的信用卡？这简直是自投罗网！”
    然而，不管怎样，局里还是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了队伍，二十分钟后出发前往郊外的一处别墅群——繁昌名城。
    由于韩一笑和赵白虎是编外人员，按规矩只能参加调查，且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不能随着特警和刑警一起行动，再加上赵白虎不依不饶的嚷着要吃小龙虾，韩一笑只好带着嗷嗷待哺的低龄儿童赵白虎先去餐馆里解决生理需要。
    “谢谢大佬！”一得了便宜，赵白虎就开始卖乖，“不过，我说，老大，这也太顺利了，往常都有好几个符合推测的，都得挨个挨个的详细调查，才能删选排除掉其他的不可能和不确定。”
    愁眉化不开的韩一笑也点了点头，“我也觉得，顺利得不可思议......算了，你先吃饱再说吧，回去好好休息下，他们要是抓到了人，明天我们也得再去局里一趟。”
    筹备了这么多年，这么聪明的连环杀手就这么被找到了？
    难道......他是故意的，所有的推论和证据都是凶手想告诉我们的？
    陪赵白虎解决完了10斤小龙虾的韩一笑，回到家洗漱完毕之后，躺倒在了洁白的床上。
    极其疲累的她刚躺下，一闭上眼睛就陷入了沉睡。
    韩一笑的房间位于高层公寓，用的是最先进的指纹加密码双重门锁。
    监控器里显示，走廊里出现了一个高高的身影，他径直朝着韩一笑的房间走去，双手都带着橡胶手套，左手抱着一捧湛蓝色的捧花，右手则拎着塑封袋子，里面装的一张浸湿了不明液体的白帕。
    男人熟练的输入了密码，又从兜里掏出了硅胶手指模型按在了指纹读取器上。
    大门应声而开。
    他轻轻推开了厚重的大门，微微一侧身进入了房内，顺手锁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