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隼一直盯着他的脸瞧,心里说不出的心痛和惋惜。
风宸脸上的伤早已痊愈,只留下一道浅褐色的痕迹,若是皮肤黑点糙点,也看不出什么,偏他生的白皙,在左脸靠近耳廓的位置略微凸起长长的一条,分外地刺眼。
风隼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张脸,这张让他在十年前惊为天人的脸,经过岁月的变迁,当初稚嫩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青年,恰如一个花骨朵,花开盛极,非但没有失了原本的味道,反而越发地让人惊艳了。
好端端地一张脸,如今竟多了这么个扫兴的疤痕,风隼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只是,当他的视线上移,对上他那双极端秀丽的丹凤眼,恰如一柄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又如一汪幽深的古井,深不可测,横竖都是叫人着迷的。
他的心又不可抑止地活络起来,要说风宸这张脸,最动人的还是这双凤眼,即便多了一道疤,也是瑕不掩瑜的,更何况掩藏在这身破衣下的冰肌玉骨,多一寸太多,少一寸太少,里里外外都是**,比起厉淳,也不逞多让了。
那人是天上的明月,遥不可及,这人却是阶下的囚徒,触手可及呀!
想到此,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带了点颜色,视线不断地在风宸身上游弋。
风宸坐起身子,冷眼睨着他,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风隼也不嫌脏,堪堪在他身前蹲下来来,对着风宸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关切道:“此前,昭帝看的紧,王叔是没法来看你,如今好不容易买通了守卫,立即便来了,昭帝真是可恶,竟狠心将你打成这样,宸儿,你真是受苦了。”说罢,抬起袖子抹了把鳄鱼的眼泪,一脸地痛心疾首。
风宸斜睨着他,就这么冷眼看着他演戏。
风隼见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对方反而冷冰冰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风宸这双眼睛生的是好看,生起气来却也吓人,冷冰冰地就好像两把无形的尖刺,扎得人浑身难受。
风隼有些演不下去了,干巴巴地笑道:“宸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还有这一身伤,定然很痛吧,这些人也真是的,用了刑也不上药,是想要了你的命么!”说到最后,竟真的是一副很气愤的模样。他素来怜香惜玉,风宸这身好皮肉却被抽的血肉模糊,一点美感也无,如何不让他生气。“幸而王叔带了药,你病的不轻,让王叔帮你上药吧!”
风隼见风宸不答,便从怀中掏出药膏,伸手就要替他宽衣。风宸胸膛上的鞭痕最严重,衣服都被抽烂了,隐约露出里头模糊的皮肉,和里衣都黏在一起了。他素来喜欢干干净净的美人,看着眼前景象,实在是梗得难受。
熟料,风宸一反方才的无动于衷,猛地拍落了他的手,“不需要你假好心。”他的眼中写满了厌恶,甚至有一种刻骨的仇恨,“我没有你这样卖国求荣,背德忘祖的王叔。”
陈栋叛变他认了,他跟陈栋并没有交情,风曜又毒害了陈栋的义父,他心系厉淳,想要另寻明主也是情理之中。可风隼是先帝钦点的护国王爷,先帝临死前告诉自己,如若风曜容不下自己,走投无路大可以去投奔胶州王。他手里的二十万大军是先帝给风宸留下的保命牌,便是风曜,也没有权利支使。
先帝咬定风隼不会叛变,才将这张王牌交到他手里,谁知道,这人早就有了二心。不然,当初自己在青州称王时,他就该来助自己,而不是采取观望态度。
是以,他当初利用胶州王对厉淳的心思,策反了胶州王,当时一心想扳倒风曜,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本以为他通敌卖国,见了自己多少会有点愧疚之心,如今倒是高估了他。
如今,他假惺惺地来探望自己,不是来看他的笑话吗?还是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东西?
药膏被打翻在地,风隼却没有生气,讪讪一笑道:“王叔也是一时糊涂,中了别人Jian计,等到醒悟的时候,已经回不了头了。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将你救出来,再这样下去,你非丧命在此地不可。”
他认错认得干脆,又说的深情款款,仿佛处处都在替他考虑,还真是温柔动听。
风宸盯着他,神色颇为古怪,“你要怎么救我?”
他可不认为风隼是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才施以援手,都撕破脸皮了,他还如此低声下气,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风隼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觉得有戏,眼角眉梢都雀跃起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动道:“宸儿,你知道王叔一直很喜欢你,十年前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了。只要你跟了我,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如你这般的金枝玉叶,就不该遭受这样的虐待。看见你这样,王叔真是心疼死了,幸好我来了,我来救你了,日后,王叔定会好好待你,再也不让你受苦。”
话音未落,风宸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就像是驱赶一只讨人厌的臭苍蝇,脸色也黑如锅底,“你说什么?”
这人竟打着这样的主意,一个人,怎么能够恶心成这样?
原以为他通敌卖国已经足够恶劣了,如今竟想让自己做他的娈宠,他可是他的亲叔叔啊!
自己落难,他非但不伸出援手,反而落井下石。
父皇啊父皇,你睁开眼看看,这就是倚重的好兄弟,会给我出头的好叔叔。
风宸气的两眼发黑,胸口更如堵了一块巨石,险些快喘不过气来。
风隼尤不自知,见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还以为他信不过自己,越发卯足了劲儿表决心,“宸儿,王叔说的是真的,我也不想委屈了你,让你以男宠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可你也不想想,厉昭这么恨你,怎么会让你好过。只有让他觉得,你做了我的男宠,折辱了你,他才会放手让我带走你。”
“你也知道是折辱了我。”风宸睁开眼,嘲讽一笑,这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缘至亲,竟是这样丑恶的嘴脸,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他还想让他以男宠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真的不是想要逼死他?
“这都是假的,我怎么会折辱你呢,这只是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等我们回了胶州,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子。”见风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风隼一咬牙道:“为了证明我的真心,王叔答应你,只要你跟了我,即便日后你还想做皇帝,甚至对付昭然,王叔也会全力支持你。王叔手里还有十几万大军,足够你东山再起。”
他说的信誓旦旦,风宸先是一愣,随即大笑,放在袖中的手握得发白,语气说不出的嘲讽,“你还真是风流的性子,爱美人不要江山,好大的手笔,怎么,你好不容易才投靠了厉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叛变了?”
这个时候提起厉淳,让风隼多少有些别扭,为免风宸心里哽咽,想想还是说清楚的好,“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连正眼也不给我一个,利用完了就一脚踹开。如今他下落不明,虽然厉昭秘不发丧,血衣都搜出来了,可见是凶多吉少。总归是喜欢一场,这事儿我不愿计较了,只想往后与你好好过日子,日后,我定会将他忘记,只对你一个好的。”
他想明白了,厉淳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如今佳人已逝,此生断无可能,不如惜取眼前人。
风宸虽然长得不如厉淳漂亮,总的来说也不差了,即便脸上多了道疤,日后搜罗些祛疤的膏药,时间长了,未必能看得出来。
他年纪大了,不想再折腾,想找个人好好地过日子,却又不想随便将就。
除却厉淳,风宸是他唯一看得上眼的人了,唯有跟他在一起,才能弥补与厉淳失之交臂的遗憾。
风隼见他尽管形容狼狈,依旧难掩其神清骨秀,真是越看越心动,忍不住又痴痴唤道:“宸儿,宸儿,你答应我可好?”
风宸一脸阴郁,手握成拳,厌恶地开口,“别再叫我宸儿,也不要再自称王叔,我消受不起,现在,给我滚出去。”
闻言,风隼呆住了,他实在不能明白,为何自己这般掏心挖肺,对方还是不领情,难不成,他真的宁愿死在牢里,也不愿抱他的大腿吗?他自认真心喜欢风宸,如今便也尝到几分痛心疾首的滋味,痴望着他,喃喃道:“宸儿,你难道真要我将心剖出来给你看吗?”
风宸却是笑了,眼神却冰冷如刀,“好啊,你把心剖出来,我保证不扔出去喂狗。”
如他这般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恶语相向,可见是气急了。
这人再作这样的恶心嘴脸,他怕忍不住吐出来。
风隼脸色变了数变,见他柴米不进,也失了耐心,冷下脸道:“宸儿,你可知我今日好不容易才进来这里,断不会就这样出去。”
“你想做什么?”听他语出不善,风宸也变了脸色,眼中闪过一丝防备。
风隼却在这个时候出手,迅速捏开他的下颌,将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将下颌一抬。
风宸失去了武功,也没想到他有胆子给他喂毒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药丸已经滚进了喉咙里,他连忙去抠喉咙,却抠不出什么了。
风隼在一旁看着他忙活,凉凉地开口,“这药入口即化,别费劲了。”
风宸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给我吃了什么?”
风隼得意道:“你心悦你,又岂能害你,放心吧,不是毒药,只是助兴之物。我特意命人在里头加入了名贵药材,不会损害身体,反而会对你的伤势有好处呢!”
对上风宸仿佛杀人般的目光,风隼有些发怵,语气也弱了些,“好宸儿,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我已打草惊蛇,错过了今夜,我将再也没有机会接近你。只有将你变成我的人,才有可能说服厉昭,不然,他准以为我们诓他呢!我知道你不愿意,这种事,初次难免痛苦,吃了药,必然会好些。”
“你给我滚!”风宸抓起身旁的茅草,猛地掷像风隼,他脸庞通红,神情悲愤,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看起来有些骇人。
此刻,他真是恨极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然,非宰了这畜生不可。
风隼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样疯狂的样子,心里竟生出一丝退意,真怀疑自己真要对他做了什么,他会不会想不开。
只是,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就这么放弃了,实在不甘心,想到他已经吃下药丸,又变得有恃无恐起来,见他犹自发狂,不由得后退几步,只等着药效发作。
以前,有的是美人事前要死要活,过后还不是服服帖帖,他再烈性,自己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驯服呢!
想到这里,风隼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愉悦,简直扫光了连日来被厉昭打压的郁闷,他像是一个蛰伏在黑暗中的卑劣猎人,只等着陷阱里的猎物耗尽了力气,才将之拆吃入腹。
药效发作得很快,风宸的脸越来越红,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神情迷乱而隐忍,那双迷人的丹凤眼也只是强制清明而已。
风隼蠢蠢欲动,风宸却忽然站了起来,拖着沉重地镣铐,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
这是忍不住要投怀送抱了?风隼眼睛一亮,很快又觉出不对,风宸那张咬牙切齿的脸,怎么看着像要鱼死网破的样子?
风隼防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犹豫道:“宸儿,王叔虽然只懂一些粗浅功夫,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你莫要反抗,我不想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