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之,我故意拿乔做致,底下的宫人女官们事事都须至景春宫来回复。
我也并不劳心去做甚么,单单就是听她们来回车轮转着一般说着轱辘话。
晓漪见我脸上略有疲惫之色,就吩咐小厨房炖了汤过来,从前在王府里怀一个孩子便是再细致不过的了,现如今宫里的规矩更多,直把人限在囹圄似的。她端了水晶碗过来,隐隐约约地琥珀流光,耀满眼前。
宫人女官们站在屏风的另一侧,模样恭谨,听着她们缓缓地说出宫闱的支出款项,宛若踏板行歌。
我饮下几口,那汤鲜而不腻,爽口清甘。晓漪笑了笑,将碗与勺子收拾干净,递给其他侍女,自己照旧侍立在我的身旁。
日光融融,满堂的珠环翠绕,乌发如云,胭脂香气扑鼻。原来先帝曾下过敕令道,我等坐于帝都,衣食无忧,可思及戍守边关的将士,朕心疼痛不已,特下此诏令,宫中妇人衣着穿戴不可太过华贵,以保证国库充足,使得边疆寒苦之地的将士们冬有征衣夏有粮。尔后,废帝与当今圣上皆是从其命。
而今这宫里虽也有些浓妆淡抹的,却也不敢逾越了本分去,生怕被旁的人瞧见,落人口实。可是,如今这些人齐聚在这景春宫正殿之中,即便是身上幽幽的香气,此刻也盈满鼻腔。我闻着久了,就觉得有些犯晕,手撑着半边脸,就小憩了一会儿。
眉凝忽地在云雾交错中来了,她道,娘娘好睡啊,奴婢去为娘娘寻件毡子来,莫受了凉。
我梦中惊醒,睁着眼睛,流下泪来。竟不知道困睡了多久,颇有今夕是何夕之感。梦中人早已是世外人,亲朋良友俱已不在,天上人间,终抵不过这一帘幽梦。
耳边的女官们珠玉似的喉咙还在磋商着诸般事宜,我的心中蓦地明朗起来,如彩彻区明,云销雨霁。
眉凝之死或者是皇后所为。眉凝乃是我从澹光院起就相伴的奴仆,韶华过后,亦未曾谈论婚嫁。她对林医令有情,亦不曾对我吐露半分,我亦不曾怨过她。只是可惜她到死也是个无主亡灵,没有子孙可以供奉牌位。
皇后则不然,她私心里认为眉凝是我的左膀右臂,既然昔年她戕害桓矾的侍妾,我没有动手,那么,她得寸进尺地杀了眉凝,推测我会忍着性子,也不会吱声。
可她究竟是谋算错了,她露出的马脚太多,以至于我都快认为自己错怪了她。
她这般肆无忌惮,如今却病歪歪的,想来也是从前惹出许多事的缘故。我虽没有直接放手去做来促成这件事情,但后宫中人心诡谲、风云波动,我唯有眼观八方,才能对发生的一切洞若观火、及时做好对策,否则,有朝一日深陷其中,却还懵懵懂懂,不知为何。
而漫漫长途之上,皇后又将成为我的另一笔血债。我早已经打定主意,要避开与她的事端。
其实在皇后病倒前三日,我已然知道腹中有孕,为的就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发挥一次效用,而非直接去向皇帝邀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