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凝望住我,问道:“王妃可有甚么要嘱咐奴婢的?”她的眼流露出伤心与震惊。
我松开了手,向她道:“你请林医令来罢。”
她点了点头,说道;“奴婢知道,林医令是熟识的人,若是换做旁人,奴婢的心里也不得安定。”说完,她福身告退,掀着帘子出去了。
风雪一径地往屋子里吹,另有一名小侍女去将门帘掩上。我怔怔地看着窗外云雪,好似天人醉酒痴狂,将云揉碎,化作皓雪,抛向人间。
眼眶内的泪珠开始打转。在澹光院之时,小宫女舒桃很得我的信任,可她为情所困,反过来将澹光院整船人一杆子打翻。后来,澹光院另觅主事,我亦无所寄托。恰逢当时皇帝放宫人,一则为削减宫中用度,二则也是祈求天恩。我便顺着风,将名簿上添了我的名姓,以求安身。小长为成全我的心思,就将名簿改了,阴差阳错之间,我成为嫁入王府的宫人。
当我靠近桓矾,越来越觉得他似宁王,而非当日萧萧肃肃、有君子之风姿的男子了。他的野心包藏在他温和的外表之下,我与他说话,虽感知他的情意绵绵,却也不得不提防着他是否在逢场作戏。
再说那聂容,看上去是被宁王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但若是让我一辈子都待在竹清居,我定是不愿的,那形同圈禁,有何幸哉。
我入王府至今也是二岁有余矣,王府的情状大致了然,乔王妃于我而言,不过是纸上沙雪,轻轻一拂,便可逝去。
窗外雪光渗透进屋子,我想着在宫中多么艰难,瑛姬、杜氏,皆如繁华入眼,后来都一点点错落了。
次日,雪霁天晴,眉凝与我在廊下赏雪景。
侍女端来茶汤,眉凝接过来,让我服下。这是昨夜林医令过来开的方子,他说羊肉虽好吃,但难以克化,所以这道方子既是有助肠胃消化,又是清静宁神之效。
我问及春吉如何,他道还在好生静养。
自我将春吉救回来,也是大费周章,才能留她在王府暂住,我怀上孩子以后,越发地少去她那儿走动,生怕伤着自己。生产完又在静养,后来又是络绎不绝的人来探望,半刻也不曾停歇,及至今日才寻出点空,想着说要不要去瞧瞧她。
眉凝拦住我说,还是过些日子。我思忖,也罢,过些日子。
我好像不似从前那般有气力了,敢于无知无畏地去做想做的事情。
宫里小长递来信,祝贺我新得了孩子。我看笔记不清晰,又乱,便知他这是他亲笔所写,小长对于识字不多这一节一直耿耿于怀。
我好久未曾见他了,瑛姬之死,有他的谋划在里面,可最后下手的却是容妃。容妃对我尚且仁慈,可朝野内外对她怨声载道,认为她祸乱朝纲,蛊惑君王,比之旧时瑛姬有过之而无不及。
年前的家宴我见到了容妃,她享有尊荣,是最靠近皇帝的妃嫔。美目盼兮,蛾眉纤巧,好似天空中摇曳的星云。
她问了我的孩子,又让人赏了一柄和合玉如意。我瞧那柄玉如意并无不妥的地方,但出于防范,还是叫眉凝收起了,以防日后有甚么祸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