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仿佛早已知晓郭内监会出尔反尔,她拿出一支簪子,送给郭内监,笑语道:“这是我未入宫前家中爹娘给的,现在就给你了。”
郭内监目光逡巡,好似十分喜欢,语气不若方才那般,他接过去,揣进怀中。
三姐姐望了我一眼,尔后看向郭内监道:“我们相见之事就劳烦郭内监了。”
郭内监笑了笑:“这倒没甚么大碍。我瞧你们姐儿俩心诚,就扶你们这么一把。”
三姐姐含笑不语。
郭内监续道:“我看沈宫人耳朵上的坠子不错,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
三姐姐自是知道他何种意思,伸手摘下两只耳坠,托在手心里。郭内监手伸过去,有意无意地摸过去。
三姐姐浑身一凛,我心内怒火中烧,却只能引而不发。
郭内监越发得逞,全然不顾半分颜面。我望见墙边支着的木梁,于拉扯间,我搠起木梁砸到他头上。
郭内监捂着脑袋,看向我。
我又惊又怕,握住木梁,又不晓得有何打算。他双手箕张,向我扑来,气势汹汹。
我抡起木梁,又往他脑袋上砸过去,几乎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三姐姐吓得愣在一旁,忘了尖叫。
郭内监如烧化了的蜡烛,融成一滩蜡油,软塌塌地倒下去。
长夜静寂,半点人声也无,风声梭梭而过,恰似弄了整夜胡笳,凄怆苍然。
三姐姐的眼角含着泪花,她颤抖着手指,指向郭内监,问我道:“他..他..”
我虽也害怕,但强自镇定,蹲下身去他的鼻息,一丝气息都没有。他死了。
我仿若一脚踏入虚空,躯体陷入云霭,不知身处何时何地。
风静了,月显出一点角,剩下微弱的光亮。我与三姐姐先是看向郭内监的尸体,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当即知道对方的想法。
漏过三更,角楼的檐牙,好似鸟雀之翼,凌然而峙。
我循着先前的路线回了掖庭,众人熟睡,我蹑手蹑脚脱下鞋子,钻进被子,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始终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我,而我明确知道,那个人就是莳薇。
在她点明之前,我最好装作万事不知,闭口不言。
心慌慌而无心入睡,郭内监的死状可怖,依然时时刻刻在我眼前浮现,流淌的血液,瞪大的眼珠,以至于死后仍不瞑目。
从那时起,我的身上就背负了一重罪孽。业障难除,而我注定踏上业障丛生的道路。
混混沌沌的,好不容易捱到了天蒙蒙亮。拂晓之际,便陆陆续续有人起身梳洗,我拍了一下手边的被褥,空空如也。
蓦地想起来春吉一夜未归,才稍稍放下的心立刻又被吊起来,我环顾四周,各人梳洗,慵慵懒懒、面有倦色,唯独少了一个春吉。
春吉去哪儿了?夜不归宿,性命难保。我急忙忙穿戴衣服,走出门,莳薇正悠悠闲闲地吃着早膳。
我笑着走近她,福了福身,问了一句:“秦掌事,昨儿个夜里春吉还没回来。你知道她何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