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矾并无半分觉察,他的目光仍旧是锁牢在聂容身上,温情脉脉,仿佛一靠近便能感受到他的绵绵情意。
我状若无闻,看了一眼桌面,桌上放置着一海碗的水晶糕,皆是透亮颜色,悠徐地散出甜腻香味。
我生性嗜辣,颇为厌恶甜腻之气。鼻尖微微抽动,转而冲聂容笑道:“那这水晶糕是何时买的?”
聂容淡淡地道:“方才我吃过药,就觉着有点苦涩。桓矾便吩咐小厨房做的。”
说完,两颊之上如飞红霞,手指还在搓弄着丝帕的边角。
我怎会不知桓矾对她百般偏爱,万般优待。
说这样的话,不过是想在自己已经结疤的伤口再捅上一刀。
天启三年。这是桓矾遇见聂容的日子。维时隆冬飞雪,大地冰封,放眼望去,千里国土,皆是银装素裹。
十六岁的聂容穿着白色狐裘,驾着天山骏马,宛若一枝飞箭,穿射于殷都的滚滚人潮。人潮涌向帝阙,那好似璀璨明珠的帝阙。
隆冬十二月,大朝会。帝阙瞭望楼顶垂下火树银花般的一串琉璃灯,渐渐的,女墙上、城门口,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聂容自湘楚之地来到殷都为时不久,哪里见过如斯阵仗,顿时心慌神乱。
骏马听见人声喧扰,眼见光火乱窜,亦是没有主张。
一人一马,搅乱汹汹人群。身在其中者连连惊呼,很快,女子孩童的哭喊声就传入耳中。
那集市中有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一撩裙袍,足蹬地,越过一射之地,便看见是马匹肆虐。
“嬿姐?”
我的眼前再次出现的是桌上一盏明烛与桌侧的聂容、桓矾。
桓矾并不多话,见夜深了,就要辞去。
我亦不多作逗留。临去前聂容问我夏白是否用了,我审慎地看了她一眼。
聂容的气色见好,不似上月那般苍白,两颊渐次有了血色,在明亮的烛光的映衬下,有几丝肤白如玉的感觉。
我温文地告诉她,已经给了瑛华。
聂容怅然道,即便这香料的配方留在她身边也没有用处,能给我,替我排忧解难也算是它的福分了。
我从没怀疑过聂容说话的周全贴心,如这般的滴水不漏,即便是我也很勉强。
我让她早些休息,隔两日再来探望她。
与聂容分别后,我望着夜空那一轮明月,见它月华倾泻在四周景物上,颜色清冷。
翌日,朝露未晞,我去澹光院的路途中迎面遇上容嫔。
我连忙上前行礼:“娘娘万安。”
容嫔轻声一笑。
“不必拘礼,宁娘子你觉着这花开的如何?”她随手掐下一枝玉玲珑,花色洁白,花瓣似玉牙。
“花开的极好,十分绚烂。”我低首道。
容嫔笑如春风:“怕的是,花开的绚烂,独自凋零,无人问津。”。
我缄口不语。
容嫔又道:“改日本宫便请陛下做主为你择一门好亲事。”
“娘娘体谅婢子,婢子感恩戴德,可婢子仍想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哦?你身在澹光院,如何能助本宫?”
“婢子虽不在娘娘身旁伺候,但若是娘娘有所吩咐,婢子在所不辞。”
容嫔眸光流转,打量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笑,俯伏下身子,抬起我的手,将其摊开,把那朵玉玲珑置于我的手心。
“好嬿儿,记住你说的话,来日,本宫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我望着她,她的眼像是狼的眼,戾气深重。三年前我曾经见过。
我低首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