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容手里有一味香,名字虽俗,可那几位的香料绝比不上。我垂首低眉敛衣袂,恭敬地向瑛华禀道。
瑛华玉指拔下金护甲,掷到地上,冷若寒霜道,拿来,这护甲就是你的。
我推门进竹清居时,聂容双眼缚着白布条,浅浅的墨青色渗出来。宁王对她真不可谓说不好。
“嬿姐,是你吗?”聂容欢喜如百灵的声音响起。
我走过去挽起她的手:“容儿,是我。”
聂容轻声带喜地说起近日宁王和杜安都没来探望她。又搂着我的脖子撒娇儿说还是我最好,得空便来瞧她。
我轻挽聂容的手臂软声向她道:“容儿,嬿姐有事求你。”
聂容又是一哂:“嬿姐,你我之间,何言求字?不过一物一事,若是嬿姐想要,实乃其幸。”
我低声,语气又带有祈求:“我想求,你的夏白。”
夏白,原作“百花香”,香料繁杂,件件取自花卉瓣芽,宁王爱香,举国皆知,赐其夏日余尽夜长白--夏白的美名。
聂容略有犹豫。
我出声道:“是嬿姐为难你了,聂伯伯为制百花香命殒终南,聂婶婶因此悒悒而亡。嬿姐不应当提它的,可你也知,宫中有故人,恨不能步步紧逼。”
聂容怯怯地问:“是瑛华吗?”
我低啜微泣,丝缕气息传声入耳,聂容又道:“嬿姐,我拿给你,宫中艰难,待桓矾了结事情,你就随我们一起走吧。”
我握了握她的手,愈加悲情:“嗯,我与你们一起走。”
她欣慰知足的神情如蒙遇大喜之事一般。起身时不经意打翻了桌上一杯兰雪茶。
兰雪,芳香馥郁,又洁白如雪,其味清洌如泉,乃上品,唯皇亲国戚方能用之。无须多想,这是桓矾送来的。
我连忙拿起锦帕来擦拭,她不甚在意,摸索着拿出一方镶丝折花梨木匣子,虽不怎么新,但花纹精巧,匣面整洁光亮,看得出她很爱护。
甫一开匣,幽香如诉,浓荫、虫鸣、夏炎和那百花香气一齐溢出。
花香缠绕着我,悄然把一切编织到梦里,绚烂多彩,似幻似真,浮光泡影。
我只穿中衣,卧于锦衾薄被。探了探枕下锦囊犹在。
方才一阵梦,如鬼行游丝,让我魇住了。那梦里,聂容的眼明且清亮,唇上勾起一抹樱,腰上束起一件红杏纱皱裙,肩头批的是绣鹤攒金的长禙,宛如一只光华四射的红鸾,鲜羽光艳。尔后,跣足绿衫的琼华又小跑闯进我的梦境,再往后,我见到宁王对我一笑,忽而眼神狠戾,持剑架在我脖子上。
恍恍惚惚间,入梦复清醒,已到卯时。
强撑着起来,梳洗穿装。眉凝、曲苑儿、挑叶三个小宫女守在澹光院,我先令了她们去议事阁找佟敏登大人与前往芬骊殿询问何时进香。
稍稍看了天色,云聚成团,又凝成层,恐有风雨,嘱咐她们带上油伞。
陆陆续续地,澹光院的领事女官、宫女都来了。
我安排了她们各自的事儿,有个叫舒桃的小宫女却悄悄儿地告诉我,婉昭仪宫内由她母家兄弟新贡的一味香。
我半信半疑,夏白已属上品之上品,凭杜婉家的地位势力,恁能与瑛华相比。
我才提笔写了半张纸,挑叶就由芬骊殿回禀说要我即刻前往。
雨丝溟濛,我拿过挑叶手里的桐油伞。
她手上一顿,旋即松开。我望了她一眼,耳尖微红,杏眼低垂。
“挑叶,”我吩咐道:“去议事阁的两个丫头还没回来,你先管着底下人,我去去就回,可别给我惹出乱子来。”
挑叶轻声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