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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少儿性子直, 一向有什么说什么, 柳眉竖着,“你已经是万户侯了, 我们一介妇孺, 打量着我们就管不了你呢?就算我们管不了,阿母还在了。卫君侯,你就认着皇后那个贱人,生下陛下的嫡长子, 挤兑得子夫没有立足之地,一辈子在这行宫里吗?”
    “就算是我们卫氏任命, 子夫也认了,守着这些空房子过一辈子, 但是子夫还有陛下的皇长女, 次女两位公主”卫君孺长叹一声,想起自己年幼的儿子, 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皇后现下是两位公主的嫡母,日后两位公主的婚事定然由皇后做主,皇后却跟子夫有罅隙……..只是可怜了两个孩子。皇家的公主, 万一出降非人…….毕竟是女孩子……..”
    就算是诸侯王的公主,在周朝那些战乱的时候,被他人霸占凌-辱, 即便是秦国变法之后国力强盛, 都不会替这些公主出头。公主被困在宫墙里, 不过就是养大的笼中鸟,婚姻便是她们最大的价值。
    孝文帝嫡女,窦太后唯一的女儿馆陶公主刘嫖,深受孝文帝跟窦太后宠爱,一个亲弟弟是孝文帝的嫡长子刘启,一个是受封为梁王的刘武。这样的身世,刘嫖的夫婿仍然是由孝文帝选定的,堂邑侯陈婴的后代陈午。
    陈午袭爵之初,食邑不过区区一千八百户,如何就能尚当朝天子嫡女馆陶公主?
    要知道,馆陶公主出降陈午之后,孝文帝就下达了列侯必须就国的诏命,馆陶公主就随堂邑侯前往堂邑,三十多年后才回到长安。
    连馆陶大长公主这样一位宠爱地位什么都不缺的公主,一生的境遇都如此,何况是卫子夫膝下两位迁居扶风行宫,从此根本都见不上刘彻的公主?
    人之间的情分都是处出来的。
    刘彻长期未曾见到两个女儿,被皇后谗言蛊惑,跟卫子夫离心离德,如何能对两位公主有舐犊之情?
    何况,汉室的天子在利用起公主的婚姻之事,一向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无情到凉薄的地步。
    旁的不说,自汉室立国之初就和亲匈奴的女子,有几个是好好活着,长寿久安的?就连刘彻的亲姐姐南宫长公主,据说在匈奴先是嫁给了可以做自己祖父年纪的老单于,老单于死了又嫁给了老单于的儿子。
    皇后跟卫子夫前仇旧怨,难保皇后就不会在陛下面前污蔑卫子夫及两位公主。作为公主们的嫡母,皇后若是让两位公主和亲匈奴,天下人都会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陛下恐怕届时连犹豫都不会有一星半点。
    尽管汉室眼下开始反击匈奴,可谁知道这场仗能不能打赢?
    一旦战事失利,公主们不过就是权势下的牺牲品,当成一个物件送给匈奴,跟女奴玩物没有任何区别。
    “怎么,这么半天一句话不说,是我们这些做姐姐的,说的哪里不对吗?”卫子夫斜着眼睛看卫青,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戳在卫青的心上。
    她被软禁在兰林殿已经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忘记了辰光的流逝,忘记了兰林殿之外的喧嚣,忘记了汉宫之外的烟火人间。
    她自进入汉宫以来,先是受尽了陈皇后跟馆陶大长公主的磋磨,太皇太后在时,刘彻都不能护住她,她只得忍下了数不清的委屈,还要小心翼翼地维持刘彻的宠爱,艰难地生下两个孩子,护住两个孩子。
    只恨这两个都不是皇子。
    好不容易太皇太后去了,她本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却盼来了卓文君这个贱人,将陛下的宠爱尽数夺去,将她关进了兰林殿。
    没有陛下驾临的殿阁,就是汉宫中最不受人待见之地。
    尽管因为她有两位公主,供奉上的事并未受到磋磨,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是一个年华正好的女郎,没有了郎君的宠爱,没有儿子傍身,没有实力雄厚的家族,只眼睁睁地看着年华老去。
    红颜未老恩先断。
    陈阿娇住在馆陶大长公主给陛下修筑的行宫里,一应陈设供奉都不会有半点委屈,里面还都是馆陶大长公主亲自安排的奴婢侍奉,馆陶大长公主还时时探望。
    可是她呢?
    待卓文君真得生下了陛下的嫡长子,她这一辈子,就真得没有任何指望了。
    “三姊,我明白你的苦楚,也知道我们卫氏的处境。”自己几个姐姐的性子,卫青真是再了解不过了,眉间拧着深深的褶皱,语声低沉地开口。
    长姊跟长兄一样,要处处护着年幼的弟妹。二姊卫少儿完全随了阿母的性子,一心想着攀附出身高的郎君,便能够改变自己的出身,能够有更好的前程,先是有了霍仲孺,后又有了陈掌。
    三姊卫子夫的脾性平素温柔贤惠,但却是一个外柔内刚的性子。
    “只是三姊,你当真没有想过,趁着皇后有孕时,向皇后腹中孩子出手吗?”卫青今日就是来跟卫子夫把话说开的,不再掩盖自己对于卫子夫的揣测,“你可知晓,连皇太后都称病守在长乐宫,魏其侯身死,武安侯惊惧而亡。对皇后腹中皇子出手的下场,你还没有看明白吗?”
    尽管魏其侯武安侯对外都是宣称暴毙,但是稍微有点人脉的人家,谁不知晓其中的纠葛。旁的不说,皇太后为了武安侯,在承明殿之前席藁待罪,在大雨中跪了一日,连平阳长公主跟隆虑长公主两位也跪在雨中苦求,隆虑长公主晕厥都不顾。
    这固然可以说是天子冷漠无情,但也可以轻易看出来,武安侯田蚡此次所犯下的罪行之大,绝对是罪不容诛。
    时下这个局势,能够让陛下如此震怒的,唯有谋害跟皇后跟皇后腹中嫡长子之事。武安侯即便是陛下的舅父,还有皇太后亲自席藁待罪求情,陛下都不能宽宥一二,乃至于武安侯的爵位跟封国至现在都悬而未决。
    武安侯尚且是这样的下场,遑论其他人?
    卫子夫立时反唇相讥,“等到卓文君将陛下的嫡长子生下来,莫非会有我的什么好处?这么些年,我日思夜盼的,就是能够生下陛下的长子,为我们卫氏得一个终身的护身符。可恨卓文君那个下不了蛋的贱人,六年都未曾有过一次身孕,偏偏在这时候有了身子!”
    “三姊,旁的不说,论手段,智谋,心机还是人手,你哪一点比得过皇后?”
    卫青冷着一张脸,浓黑的眸子里泛着深沉的怒气,“皇后现下有孕,是整个天下最大的事。不仅皇后自己的人手,陛下更是拼着命也会护着皇后平安生产的。你连皇后的智计都比不上,更何况对上陛下?天底下,有谁能够跟陛下抗衡?三姊,你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