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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3
    刘彻要去见王太后, 自然不能再穿身上已经揉成一团的衣裳。
    苏碧曦帮着他挑了一套玄色的常服, 见刘彻伸长了手臂,连衣带都不自己系, 就等着自己来, 便笑他,“我们的皇帝陛下,竟然连衣裳都不会穿,看来未央宫的宫女们, 平日里伺候得好啊。”
    刘彻不过就是看着苏碧曦绕着自己转,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心里高兴,才让她给自己穿衣裳, 倒惹来她调笑, 兜头就把这个调皮的小娘子抱了过来,“平日里都是内侍伺候我的, 你这个小醋缸子。”
    苏碧曦闷笑,“哎呀,原来陛下喜欢内侍啊。要不我给陛下挑一两个俊俏的内侍,平日里也好服侍陛下啊。”
    她可是看过太多说刘彻喜欢男子的传闻野史, 据说连卫青霍去病都可能跟他有瓜葛。
    卫青可是平阳长公主的丈夫,是刘彻的姐夫,又是卫子夫的弟弟, 这样的禁-忌关系, 可是个非常能够勾起人想法的故事啊。
    再者, 苏碧曦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刘彻,刘家从刘邦开始,到刘彻的祖父刘恒,可都是有男宠的。
    指不定这个嗜好,还能遗传了。
    刘彻被苏碧曦的眼神看得满身都不自在了,只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把心一横,伸手向着苏碧曦的腋下,果然一下就让苏碧曦哈哈大笑,“哈哈哈…….刘彻!你在做什么……..哈哈哈……..我错了阿彻,我错了………”
    刘彻停下动作,紧紧砸着苏碧曦的腰,威胁地粗声粗气道,“还敢不敢取笑自己的郎君?胆子大了,还敢笑我喜欢内侍,嗯?”
    后世认为你喜欢男子的,可真是不少啊。
    苏碧曦心中腹诽,面上还是识时务地点头,乖巧地应着,“再也不敢了,郎君,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听到了没有?”刘彻故意用十分严厉的语气警告。
    苏碧曦抬头就亲了他一记,桃花面上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郎君宽宏大量,某感激不尽。”
    刘彻脸色微红,张开手臂,斜了她一眼,“还不赶快伺候穿衣。”
    “是是是。”苏碧曦一叠声地答应着,伏低做小道。
    等她给刘彻换好衣裳,最后给他正冠,正要送他出门,刘彻忽然把她抱住,深深地在她身上吸了一口气,“君儿,不要再离开了。我们以后,日日都这样,可好?”
    他每次看见羽林卫的来信,说翁主队伍遇见大批流民,便担忧流民会冲撞了君儿。
    君儿的信里面,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羽林卫说遇见了神使淫-乱残害幼童,君儿说救下了很多孩子,可以开一个善堂。
    羽林卫说遇见了瘟疫,翁主日日诊病用药,君儿说在黄河边上看黄河滚滚河水。
    羽林卫说君儿独自夜探燕王宫,降服了燕王诸多高手,才使得燕王逆伦之事暴露在众人眼前,君儿说燕地果然豪迈,稷下学宫故地可以再建。
    立君儿为皇后,是他的私心。
    以君儿的才华本事,根本不屑于做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成天绕着一个男子转,打理着内宅后宫的琐事。
    他至今都能记得,君儿在领旨封为汉室皇后时候,眼中的愉悦,欣喜,犹豫,以及怅然若失。
    刘彻清楚地知道,假如大汉天子不是他,君儿绝不会做这个皇后。
    君儿在整个天下,唯一看重的是他。
    “那可不行,我还要去名山大川,泛舟五湖,出海寻访仙山”苏碧曦眨了眨眼睛,“陛下这可是我的心愿啊。”
    “你这个机灵鬼!”刘彻气急,捏了捏苏碧曦的鼻子,哼地一声走了,嘴角却是笑着的。
    苏碧曦也换了一身衣裳,回到了翁主府,桑弘羊早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离开长安日久,积下来不少事情,要早早地跟桑弘羊打理清楚。
    在理事厅等着苏碧曦的,不仅有桑弘羊,还有张次公跟辛元,以及桑弘羊的副手邓成。
    邓成是孝文帝男宠邓通的侄孙。
    自从孝文帝去后,孝景帝夺了邓通的官职跟造币之权,邓通最后流落街头,凄凉死去。
    邓通的家族也为孝景帝不喜,多番打压,几近灭族。
    邓氏满族,都擅长理财。
    当年邓通能够以男宠之身,掌管造币之事,并不都是草包。
    苏碧曦跟桑弘羊几番考察后,就提拔了邓成。
    苏碧曦需要一个人,跟桑弘羊共同打理手下的产业。
    只用一个人,始终不是稳妥的。
    而且这个人必然是无依无靠,对她有相当的衷心。
    只有这两个人还不够,必须引入第三个人,才能使得他们的关系稳固。
    这个时候,翁主府侍卫副统领辛元,就是一个极好的人选了。
    他游离于经济之外,又因为掌握侍卫之权,能够震慑桑弘羊跟邓成,加之家学渊源,对于经济之事颇有心得。
    这样一个关系,才是苏碧曦能够放的下心的下属体系。
    虽然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人心终归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滔天的权势面前。
    仅就刘彻的行事来看,就极为有帝王风范。
    他明知张汤不过就是一条给肉就咬的疯狗,王温舒是活在人间的恶鬼,也把张汤放在九卿之位,跟汲黯这样的直臣一同来用。
    他提拔了卫青,霍去病,可是跟着卫青霍去病去迎击匈奴的,不仅有开国功臣之后,刘彻新提拔的将领,军功出身的校尉,还有盗贼出身的张次公。
    明面上看上去,卫青霍去病的确是声名赫赫,可是手下的偏将校尉,哪个都是拿得出手的,更别说还有李广满门,程不识将军等诸多名将。
    刘彻时时刻刻都记得,大汉从来不只有一个卫家,也不能只有一个卫家。
    倘若大汉的军队上上下下都只记得卫青,只记得霍去病,卫青几乎可以振臂一呼了,也就是卫青霍去病的死期了。
    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
    等到刘彻没有可以赏给卫青的时候,刘彻要如何处置卫青呢?
    同样的,假如苏碧曦已经不能不倚重桑弘羊的时候,也就是要换掉桑弘羊的日子到了。
    几人议事足足半日,用午膳的时候,辛元跟苏碧曦单独说了几句话,“翁主,您被封为皇后了,长乐宫只怕不会高兴吧。”
    苏碧曦坐在垫了柔软羽毛垫子的石椅上,捻了一块点心,一口吃了,才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点花茶,“她不高兴,关我何事。”
    她可不是三纲五常的拥护者,对于王太后也没有多少尊敬。
    辛元也拣了一张椅子坐了,仪态万分地啄了一口茶,嘴中吐出的话煞是凶恶,“翁主若是不喜,我们未尝不可……..”他做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苏碧曦把茶杯放下,脸上的云淡风气一下褪去,沉着脸看着辛元,“你把这个主意从你脑子里除去,永远不可再提起。”
    辛元有些不解,“翁主放心,凭我们的人脉,定能做得干干净净。”
    他以为苏碧曦是顾虑首尾收拾得不干净,会招来麻烦。
    “子让,我问你,若是有朝一日,你的亲生母亲被杀,你会不会穷极一生,也会追查凶手,替你母亲报仇?”苏碧曦揉了揉额心,无奈地问道。
    辛元:“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你尚且如此,何况是天子”苏碧曦站起来,“一旦王太后出了任何事,你信不信第一个被陛下怀疑的,一定是我?在当今天下,有能力,有动机,有权势杀了王太后而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在陛下看来,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我了。”
    王太后可恨,可恼,可怨,但她毕竟是刘彻亲生母亲,生了刘彻,养大了刘彻。
    王太后就凭着这一点,哪怕做出怎样的事情,刘彻都不会把她如何,更何况是说杀了王太后。
    不仅如此,刘彻对王太后还是很有孝心的,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会满足王太后的要求。
    母子天性,这不仅是刘彻身为人子应该做的,也是他能做到的。
    汉室以孝治天下,这个治国理念根深蒂固于汉朝的每一个帝王心中。
    孝景帝因为窦太后想要立梁王刘武为太子,不仅不敢惹窦太后不高兴,还不敢自己去劝,只能找了其他人去劝诫。
    窦太后在时,窦氏的权势炙手可热,孝景帝莫非心中没有丝毫不满,可最后都忍下来了。
    刘彻对于王太后的忍耐,如果不是因为刘彻本身的强势,恐怕还要深。
    孝顺母亲,本就是儿子该做的事。
    一旦宫人稍微苛待了王太后,刘彻都会发怒,何况是有人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天子一怒,全天下都要血流成河。
    任何一个稍微有血性良知的人,都不会对自己母亲被杀而无动于衷,何况是把孝道看成天的古人。
    刘彻再恼王太后,一旦王太后为人所杀,身为天子,刘彻的威严无疑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身为人子,连自己的母亲都护不住。
    “但凡是一个帝王,都容不下自己的母亲为人所杀,何况当今陛下的雄心壮志”苏碧曦语气肃穆,警告辛元,“你今日说了这话,日后王太后有了风吹草动,我肯定会第一个怀疑你。子让,我告诫你一句,当今汉室,最雄才大略之人,就是陛下。切记,不要做任何跟陛下作对之事。”
    ………..
    长乐宫里,王太后挥退了所有的宫人,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留在殿上,见刘彻一直不说话,气不打一处儿来,“彘儿,你没有经过母亲,擅自就立了皇后。怎么,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刘彻嘴角扯出一个冷笑,“阿母这几日接二连三地传我来,就是为了说这既定之事吗?”
    “嘭!”
    王太后挥手就把手边的杯盏悉数拂了下去,气急败坏地伸手指着刘彻,“你就是这么跟你阿母说话的?我是你的阿母,我替你做主皇后之事,哪里不合规矩不合体统呢?你立了那个再嫁的商女为后,你还要不要祖宗的规矩,皇室的脸面呢?”
    刘彻把玩着系在腰带上,苏碧曦亲手给他做的玉佩,漫不经心地回道,“阿母,先祖也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地痞,现下满朝的开国功臣,之前杀猪的,强盗,打铁的,哪个又出身高呢?阿母进宫前……..”
    王太后把案几拍得震天响,气得五官都扭曲了,厉声骂道,“你嫌弃我的出身呢?你也不看看是谁把你生出来的,你哪里来的脸面嫌弃我的出身?彘儿,我从小教你的孝道呢?”
    “阿母,我万万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不过,出身乃是天定,非人力可为。一百年前,人人出身都不如何,没有必要嫌弃来嫌弃去。”刘彻丝毫没有被王太后的怒气触动,语气平淡地出口。
    皇室是一个最讲出身,也是最不讲出身的地方。
    汉朝立国的皇帝刘邦,纯粹一个流氓地痞罢了。
    尽管明面上无人敢说,但谁心中不知道。
    这样的出身,还敢嫌弃别人,真就是不要脸皮了。
    王太后本人不过是一介平民女子,还是再嫁之身,之前还有一个女儿,何来的资格看不起君儿。
    王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你满心满眼就是那个窦氏的再嫁女,连祖宗跟阿母的出身都拿出来说道了。彘儿,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被那个狐媚子把心窍给糊住了啊。这件事阿母做主,马上就下一道懿旨,驳斥你那道旨意。无论如何,那个贱人绝不能做汉室的皇后,你听见没有!”
    “阿母,卓文君已经是我亲自册封的汉室皇后,不是什么贱人”刘彻眼中不耐,脸上的神色紧绷,他早就不能好好跟王太后说话了,“朕是汉室天子,是天下人的主宰,圣旨是朕的意思,绝不容许任何人亵渎,即便是阿母。阿母趁早消了这个心思,不要让朕为难。阿母莫要忘了,任何一道懿旨出宫,都要经过朕的同意。”
    王太后想以懿旨驳斥圣旨,一旦真得让她做了,不说把刘彻的脸放在地上踩,枉顾了圣旨的威严,蔑视了皇权的至高无上,更是把未央宫跟长乐宫的不和摆在了天下人的面前。
    汉高祖定下的,汉室以孝治天下,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刘彻三令五申的举孝廉,更是贻笑天下。
    汉室立国以来,外戚干政之祸不断。
    今日王太后的懿旨一出,明日就会有人认为,皇帝要听王太后的,当今仍然是王氏田氏的天下。
    王太后这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从他这里夺权啊。
    王太后被气得脑子一阵阵发黑,“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不说娶一个名门贵女,或者从王氏田氏这些亲近的人家里立皇后,偏偏要从窦氏里面再立皇后。你忘了当初你登基的时候,窦氏那个贱人是如何作贱你的,连馆陶那个阿物都能在你头上踩几脚。窦氏好不容易死了,你偏偏还要娶一个窦氏女。这个卓文君,现下家产已经不知道是不是比你的家底还要厚,你担心再招来窦氏之祸啊!”
    刘彻丝毫不为所动,“君儿只是窦氏义女,还是我亲自下旨,让君儿认姑母为义母,跟窦氏根本没有什么情分。再者,窦氏对于我,并不仅仅只是有仇。”
    若是刘彻御宇之初,没有窦氏主持朝政,年为弱冠的刘彻根本无法压制满朝文武,数不清的开国功勋。
    更别说还有那么多不臣之心的诸侯王,虎视眈眈的匈奴,时刻准备取而代之的诸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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